尤氏说:“别麻烦了,你直接去叫那俩老婆子过来,再把她们家的凤姐也叫来。”袭人笑着说:“我马上去请。”尤氏却笑道:“今儿偏不让你去。”那两个小尼姑赶忙站起来笑着说:“奶奶平时最是宽宏大量,今儿老祖宗千秋大寿,奶奶要是生气,别人还不得说三道四的?”宝琴和湘云也跟着笑劝。尤氏说:“要不是老太太千秋,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们。不过,先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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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功夫,袭人那边的丫头又溜出去园门外找人啦。嘿,真是巧,碰上了周瑞家的。这小丫头赶紧把事情告诉了他。周瑞家的虽然不管事,但他那平日里仗着王夫人的势力,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滑头得很,最喜欢在各处讨好卖乖,所以大家都挺喜欢她的。她一听这事儿,赶忙跑到了怡红院,一路小跑,嘴里还不停地说:“哎呀,了不得啦,把奶奶气坏啦。我偏偏没在跟前。先给他们几个耳光,等过几天再好好算账!”
尤氏一见他,就笑着说:“周姐姐快来,你给我们评评理:这大晚上的园门还开着,灯火通明的,人来人往的,要是出了点啥事,那怎么行。所以让值班的人去吹灯关门,可竟然一个人都找不到!”周瑞家的说:“这怎么行啊!前两天二奶奶还特意吩咐过,今天怎么就没人了。过几天一定要好好罚他们。”尤氏又把小丫头的话说了一遍。
周瑞家的安慰说:“奶奶别生气了,等事情过去了,我告诉管事的,让他们好好收拾一下那些人,特别是谁说‘各门各户’的,我都已经让他们去吹灯关门了。奶奶就别生气了。”正闹着呢,凤姐儿那边派人过来请吃饭。尤氏说:“我不饿,刚吃了几个饽饽,你让你奶奶自己吃吧。”
周瑞家的一出门,赶紧把刚才那档子事儿告诉了凤姐。凤姐一听,马上说:“把那俩人的名字记下来,过几天就把他们绑起来送过去,让大奶奶处理。打一顿或者放一马,随便她,多大点事儿啊!”周瑞家的一听,心里暗暗叫好,平时跟那几个人就不对付,赶紧让个小伙子去林之孝家传话,让林之孝家的赶紧过来见大奶奶;一边又让人把那两个婆子立刻绑起来,送到马圈里看着。
林之孝家的摸不着头脑,急忙坐车过来,先去见凤姐。到了二门,丫鬟们出来告诉她说:“奶奶刚睡下,大奶奶在园子里,你直接去见大奶奶就行。”林之孝家的只好进园子,到了稻香村。丫鬟们进去通报了。尤氏听了一愣,忙把她叫进来,笑着说:“我也就是找人没找着,随便问问你;你既然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让你进来的?白跑一趟。小事一桩,已经过去了。”林之孝家的也笑着说:“二奶奶让人来叫我,说奶奶有话吩咐。”尤氏说:“估计是周姐姐说的。你回去歇着吧,没什么大事。”李纨还想解释原因,尤氏却拦住了她。
林之孝家的见状,只好转身出园子。正好碰上赵姨娘,赵姨娘笑着说:“哎呀,我的嫂子,这会儿还不回去歇着,跑什么啊?”林之孝家的笑着说:“我怎么没有回去啊?”然后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赵姨娘说:“这事儿值得一提吗?要心宽,放一马就算了;要是心里不痛快,打一顿也就完了,还值得让你跑一趟!你快回去歇着吧,我也不留你喝茶了。”
话音刚落,林之孝家的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一出门,俩小丫头就扑上来了,哭得跟泪人似的求情。林之孝家的乐了,说:“小傻瓜,你这是干嘛呢?谁让他又喝酒又胡说八道的?惹了一堆麻烦,我都没辙。二奶奶让人把他绑了,我也有错,我帮谁说情啊?”这两个小丫头才十来岁,啥也不懂,就知道哭哭啼啼地求人。林之孝家的实在没办法,只好说:“你们这两个傻帽,有现成的办法不用,非得缠着我。你姐姐不是嫁给那边大太太的陪房费大娘的儿子了吗?去找你姐姐,让她跟亲家娘和太太说说,这事儿不就解决了?”这么一说,其中一个明白了,另一个还磨叽。林之孝家的急了,啐了一口:“真是俩糊涂虫!她一去说,自然就没事了。哪有只放他妈、不打你妈的道理?”说完,上车走人了。
这个小丫头片子,真的跑过去跟她姐姐说了,还告诉了费婆子。这个费婆子本来就是个不安生的主,隔着墙大骂了一通,然后跑来找邢夫人,说她的亲家“跟大奶奶的丫鬟说了两句玩笑话,结果周瑞家那婆娘在旁边煽风点火,现在二奶奶那边把他绑在马圈里了,还说过两天还要再打一顿呢。求太太和二奶奶说说,这次就饶了他吧”。邢夫人觉得自己为了讨鸳鸯的欢心结果却讨了个没趣,贾母对她也冷淡了;而且前些日子南安太妃过来,贾母还特意让探春出来见客,她心里早就一肚子气了。旁边还有一群小人,心里嫉妒得要命,还趁机说凤姐的坏话,让邢夫人更加讨厌凤姐。现在又听了这么一番话,她也没说什么。
大清早,拜见了贾母。家族的人都到齐了,戏班子也开演了。贾母心情超好,今天都是自家孩子,就摆出排场坐在堂上接受大家的礼。中间放了个大榻,枕头、靠背、脚踏一应俱全,贾母就那么斜靠在上面。榻周围一圈都是矮凳,宝钗、宝琴、黛玉、湘云、迎春、探春、惜春这些姐妹们围了一圈。贾母的亲家母带着女儿喜鸾,贾琼的妈妈也带着女儿四姐儿,还有其他房的孙女们,加起来二十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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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一看喜鸾和四姐儿长得好,言行举止也与众不同,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就让她们也坐在榻前。宝玉就在榻上给贾母捶腿。最上座是薛姨妈,下面两边按着辈分排开。帘子外面的走廊里,男客们也按顺序坐下。先是女客们一批批行礼,然后是男客们。贾母就躺在榻上,让人传话:“免礼啦。”接着赖大他们领着众家人,从大门一直跪到大厅磕头。礼毕,家里的媳妇们、丫鬟们也都闹腾了两三顿饭的功夫。然后又搬来一堆鸟笼,在院子里放生。贾赦他们烧完天地寿星纸,戏班子才正式开演,大家喝酒。直到中午戏停了,贾母才进来休息,让大家随意,还让凤姐留下喜鸾和四姐儿玩两天。凤姐出来后,跟她妈妈一说,她们俩的妈妈平时就感激凤姐的照顾,乐意在园子里玩,晚上就不回家了。
邢夫人晚上散场时,笑眯眯地当着大家的面,跟凤姐说:“我昨晚听说你生气了,把周管家的奶奶儿和俩老婆给捆了,真是不知道她们犯了啥错啊?按理说我不该求情,但想想老太太平时做好事,大方地施舍,现在咱们自己人倒先受欺负了?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先放她们一马吧。”说完,就上车走了。
凤姐听这话,又尴尬又生气,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脸都憋红了,转头冲着赖大家的那些人冷笑一声:“这话从何说起?昨天是因为这里的人惹了那府里的大奶奶,我怕大奶奶误会,所以让她处理,根本就不是因为我生气。这消息传得也未免太快了吧?”王夫人问:“到底因为啥?”凤姐就把昨天的事给说了一遍。尤氏也笑着说:“这事我都没听说,你确实是多管闲事了。”凤姐说:“我是为了你的面子,才等着你处理,这只是个礼数。就像我在你那,有人得罪了我,你也会送过来让我处置。不管那奴才多好,礼数总得讲究。不知道谁多嘴,把这事拿出来说。”王夫人说:“你太太说得对,珍大嫂子也不是外人,不用讲究这些虚礼。老太太的千秋重要,放人吧。”说完,就让人去放那两个婆子。
凤姐气得要命,又觉得自己委屈,心里一肚子火,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一生气就回房哭,还不让人知道;偏巧这时贾母派琥珀来叫她,琥珀一见她,惊讶地说:“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等着你呢。”凤姐一听,忙擦干眼泪,重新化妆,才跟着琥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