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走直线!全速给我追!”
教官的惊怒,哪怕隔着网也让人心惊胆战。文仓再不敢马虎,开足马力直奔后门,撞烂了书桌踩裂了课本,把门连着墙一并怼穿。可那瘸腿的孩子跑得很快,已经滚杂物间大声叫喊,给教徒送去了警告。
“小逼崽子,惯着他了!”李依依也追了上来,问绕后的队友走到了哪,“别慌,都围过来了,直接进门儿干!”
文仓冲上前,只一拳便砸飞了杂物间的防盗门。他没闲心感叹钢甲的马力惊人,抽出电棒就闯进去,对着屋里三个正抄家伙的男人大喊:
“不许动!把枪放下!”
可惜没人理他。
眼见这帮教徒端起枪炮,文仓再不敢留手,先冲上去给最近的那个开了瓢,再抓起这人抛向另一个拿枪的,最后甩出电棒,利落地砸昏了最后那个负隅顽抗的,招呼李依依来打扫战场。
电光火石间,李依依还没解开保险。她收起机炮,由衷地夸道:
“利索啊!小文子,回去请你吃条羊腿!”
文仓还没回话,教官的警讯就闪入他的脑中:
“打起精神!还有一个,三点钟方向!”
还有一个?是那个瘸了腿的孩子吗?
不,杂物间角落里,蛰伏许久的敌人出手了。这是个健壮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扬,可他扑来的那一刻,趴在地上的瘸腿孩子合掌祈祷,像是信徒祈求帝皇的力量。
他的拳头落在文仓的胸膛,硬是把三指厚的钢甲敲崩了口,砸得文仓倒飞出四米远。
若没有缓冲层保护,文仓的胸骨怕是早碎成了渣。打倒他之后,男人一腿揣向李依依,却在炮口的威胁前伏地前冲,作势要夺过危险的机炮,继而去一拳砸穿钢甲的头盔部位。
千钧一发之际,包抄的战友们赶到了。在网的辅助瞄准下,他们尽情开火,逼得男人侧身躲避。尽管反应神速,男人仍旧被打断一条胳膊,无处可藏。
劫后余生,李依依顾不得谢过战友,而是开火扫射,吼得钢甲都发颤了:
“日他奶奶了,硬茬子这是!”
“呃…”文仓艰难地爬起来,抽出另一条电棒,劝大伙留个活口,“是前行者…抓,抓活的!”
在交叉火力下,中年男人身负重伤,断了条胳膊伤了条腿,腰间的肉也被炮弹刮走一条。可他面无惧色,更拾起那根砸晕了同伴的电棒,看样子是要鱼死网破,非杀出条血路不可。
危险的预感,让李依依心跳得像敲大钟。她才不听文仓的话,扣紧扳机就不松手了,扫得弹壳满地乱撞:
“抓个屁!妈的,干他!”
确实,对他们这帮新兵蛋子来说,活捉这种敌人的难度,不亚于叫狼群拿下一头公老虎,压根是痴心妄想。原本停火的两位战友也心领神会,架着敌人就开火扫射,定要将之击毙当场。
胜券在握的一刻,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两位战友,震麻了文仓和李依依的天灵盖,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从他们的炮口下救活,卷起了滚滚浓烟,粉碎了房内的玻璃器皿,满地狼藉。
是那个瘸腿的孩子。
是他抓起一包炸药,点燃后抛向两台开火的钢甲,用剧烈的爆炸救了中年男人一命。他被爆炸的能量掀到置物架上,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手,腹腔里插着两根钢条,嘴巴吐着血沫。
那血沫看傻了李依依,让她忘了开火追击。因为这血沫里有好多泡泡,红红的亮亮的,就跟她上中学时逗小武用的泡泡胶一样,美丽极了。
或许消逝的预兆都是同样的吧?
既目睹濒死的奇景,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喊得再撕心裂肺,两位幸存者也无心关注他了。只见挂在置物架上的孩子抓住钢条,推着身体拔出,跪立着捡起新的炸药包,一手拿着打火机、一只断胳膊夹着炸药,向两位幸存者慢慢走来。他张开嘴,像是在说些什么,可他的声音模糊空灵,只能吹出一朵朵血泡泡。那些泡泡飘到地上散成血花,淌出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写明了他无法说出的话…
他是在控诉啊。
情况危机,教官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催李依依开火,催李依依射击,催李依依阻止他。可李依依的手指勾不下扳机,是可劲儿地僵直了。
拿枪的人不愿开枪,网的准心对得再准又有何用?瘸腿的孩子已经试着打响火机了。他一遍遍搓齿轮,一遍遍引火,一遍遍护住微弱的火苗,终于燃起绚烂的火光,准备把火苗接到引线上。
开火,开火。开火!
不管教官如何命令,李依依还是杵在原地发傻。在军区的牛皮吹大了,在基地的瞎话扯多了,真正到了要开枪杀人的时候,她反而拿不稳枪…
哪怕下一秒死的可能是她。
文仓怒吼一声抛出电棒,把几斤重的钢锻品当成飞镖,重重砸在孩子的脑袋上。一瞬间,脑壳的碎片粘着血浆,在孩子的脖子上开了花。扔出电棒后,他不顾奔逃的中年男人,飞身把李依依扑倒,在炸药的烟火中闯入白昼,陷入无边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