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药的威力不俗,替杂物间铺上一层灰渣,掩埋了不知生死的士兵与教徒。
爆破声消停后,警员们才鼓起勇气前来支援。他们吞咽口水,刚盘算起前行之地的兵死在自己的辖区是个什么后果,一只钢拳就击破了石灰渣,叫他们直呼帝皇青睐。
是文仓。第二包炸药的引爆距离较远,对他造成的冲击不算严重,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和耳鸣外,并无影响。被他拉着伏地的李依依也差不多没事,但那两位被第一包炸药糊脸的战友就不容乐观了。摘掉头盔一看,他俩的耳朵都在渗血,估计是耳膜穿孔;再瞧那浮肿的皮肤,即便用上止痛药和抗生素,不赶快送到医院,也是生死未卜啊。
看清他俩的伤势后,李依依已经听不懂教官在念叨哪些鸟话了。她把头盔撸掉,将人架到救护车上,撞开讨好又道歉的警员,钻回步战车里脱钢甲。她随手抓起一瓶水,对准嘴灌了半天,喉咙却干涩如旧。
一模胸前,她才发现上衣都湿透了,原来是喝水忘了张嘴啊。
等文仓回来了,她还在对着空瓶子发呆。直到文仓告诉她兄弟们没大碍,只是脑震荡严重了些,休养一两周就好了,她才把瓶子攥成球扔出车门。
随着车门关闭,她整个人都被抽干了魂,任文仓怎么打趣也吱不出气。而听两位蹲门的战友说那男的走暗道逃了,她的眼珠子更黑了,暗幽幽的缺了道光。
看她如此消沉,文仓也不多说,当了一路的哑巴,陪她缄口销神,默默走完归途。
回到基地,他们经过一系列体检,由军医确认过伤势,便领了止痛药和安眠药,可以回宿舍休憩了。但按照规定,文仓在行动时击杀了孩童,要先找教官做做心理疏导。李依依只能自个儿回房,趴沙发上看手机,哪管放的是电影还是脱口秀,哪管人讲的是哪国的鸟语,统统记不进去,独自发呆。
她最痴傻的时候,网里的消息戳醒了她的神经。
是小武来问候了:“李姐姐,在吗?”
在吗?当然在。搁在往常,她肯定要酿一肚子坏水,说些荤话逗小武难堪。可今天,她没了过去的精神,只是回了个“嗯”,等小武接下话茬。
小武想拖她办件事,说自己要跟格威兰的公务人员联络,又苦于学不通电子产品,想请她留个心,帮忙代写封邮件,发到指定的邮箱就好。
“嗯,好。”
受过小武的道谢后,她结束了通讯,眼里的阴翳越发清楚。那是道幼小的身影,坐在课桌前,乖巧得像只小松鼠,被捧着脸蛋也不焦急,是小武初来班上的模样。可等她凑近一看,那张脸却染了血渍,喷满了血泡泡,面皮棕得发紫,哪里还是她的小心肝,分明是那个夹着炸药的小孩。
没错,是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把炸药点燃的小孩。
轰。
仿佛再见炸药的火光,她立时从沙发上弹起,浑身冒虚汗,身子比绕着操场疾跑了五十圈后更为酸软。
她正想去冲个凉,门开了。
文仓回来了,还带着教官一同来了。
“别敬礼了,又不是在演习…”身为他们的教官,木灵阿尔只打声招呼,便毫不拘谨地入座谈话了,“不碍事吧?”
“小伤,不碍事,”她笑了笑,勾起胳膊展示二头肌,“您来是咋地?罚我写检讨?”
文仓忙打起圆场,免得屋里火药味弥漫:
“没,没没…我喊教官来的,是…”
“是我安排不当。让新人对儿童开枪,确实不合情理,但你要记住,”教官顿了顿,仰头望天花板。他的眼里似是有千军万马,又像有溪水潺潺,“枪对枪,总要死一个。执勤时不要有心理负担,碰见不要命的,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你就当是在打靶,打一个会还击的靶,不管打了几环,先保住命再说。”
李依依有所感悟,反问道:
“是吗?那我能不能跑?”
“跑?能跑哪去呢?跑了当逃兵?”
“不当,不当。”
“去圣城散散心吧。你也别生闷气,要怨就怨我们吧。我们的情报不准确,一没侦察到前行者,二没料到他们会给儿童洗脑…”教官拍拍她的肩,从口袋里抽了张票放到茶几上,摆手告辞了,“本想着带你们多玩些天,把这几年应付完就回老家,现在看啊,这世道不太平喽。咱们的前行者忙得很啊,不是去灰都跑腿拿货,就是在北面打打杀杀,给咱们挣声望呢。你们这批小娃娃啊,怕要遭两年罪才能回国了。”
在教官出门前,李依依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声质问:
“他呢?他不管事的?给人治病都不来?”
教官僵在门口,不回头也不看她,半晌才唉声嘲笑:
“统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