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难生出那么大的脚码。他能打包票,这绝不是个女人,定是男的来着。
接着,他看见那人脱掉脚上的金丝鞋,把一张纸条塞在鞋里,用力抛掷出去。抛完,那人把另一只鞋踩掉,抓起来就砸进喷泉里,光着脚跨起大步离去,暴露出显然是男性独有的雄姿。
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但阿格莱森从躲在金发里的耳尖上看出了端倪:
“斐莱·奥洛罗?莫非…”
阿格莱森止不住寒噤,猛地捂住自己的屁股,暗中咒骂无名氏是头发了情的公象,哪管迎面而来的是雄犀牛还是公河马,照骑不误。骂完,他细细一想,貌似他的身材和外表与混血者截然相反,遂擦干冷汗,如释重负地探索起花园的弯道曲径。
花园的布置更胜迷宫,绕得他晕头转向。他还得发挥圣恩者的本领,蹲踞后起跳,跃过林木的墙,奔往主楼的方位。等他接近那栋建筑,他在窗口看到了斐莱的身影,斐莱也望见了他。
数秒钟的迟疑后,斐莱拉开窗户想向阿格莱森说些什么,但有人扯住了他的头发,无情地把他拽回房中。相隔的距离不远,加之窗户敞开,阿格莱森能听到男人特有的咒骂与哭腔。很快,他被人按在窗口,上半身探出窗,下半身留在房中。虽然脸上还有道紫黑色的巴掌印,但他没有放弃抵抗,反而用手肘向后顶去,试图砸开在身后施暴的变态。
倘若这不是男人出演的肉戏,阿格莱森还是挺有兴致观赏的,但如此粗鲁野蛮且违反繁衍规律的行为,多少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禁忌回忆。他憋了一肚子火,刚要开口呵斥几句来杀杀逞凶者的气焰,斐莱却被拉回屋中,窗户也一并关上,这下,庄园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野兽的咆哮声在回荡。
干多了讨人命的黑活,阿格莱森是见怪不怪,只仰天叹了句:
“果然是混得越好玩得越花啊。”
说完,他向房子的大门踏出一步,又收回刚迈出去的脚,可依旧没能脱离犹豫的怪圈——
等等,他真的还要走进去吗?可要是打起退堂鼓,那肯定会给人看不起。但走到如今这一步,他还有选择的权力吗?
他推开厚重的宅门,抚摸到了光滑的油漆,看到了细腻的纹理。他不关心这两片烂木头值几个钱,他只想问问花钱修缮庄园的主人要用何物与他交易。
绒毯覆地的客厅虽辉光炫目,却是空无一人的寂静。他左顾右盼,见这栋房里摆设了不少一比一的铜雕与大理石像,原型多为贵族女性与浴血战士,姿势则选取为将动而不动的一瞬,充满死物不该拥有的力量与生机,想必是出自大师之手。
他刚要开口呼唤庄园的主人,忽然有几座蜡像走出各自的厢房、捧着衣装围在他的周遭。不用问,他也明白是来替他换衣裳,遂把睡袍扔飞在旁,接受蜡像们的服侍,被冷冰冰的蜡块们穿上了博萨贵族的古老服装,那形象,和历史书插图里逃到瑟兰避难的博萨大公有九分接近,仅在胡须长度上存有差距。
“哦,你家主人还挺讲究的啊?”穿着束手束脚的衣服,阿格莱森连替脊背挠个痒痒都成难事,忙在蜡像们退下之前索求帮助,“别急着走啊,帮我抓个背?他总不会吝啬到只雇得起你一个仆人吧?”
蜡像们没有理会他,仅是低眉退去。稍后一座少女模样的蜡像回到客厅,手中多了柄鹰爪造型的长武器,以此帮他舒缓皮痒,且慎重提醒道:
“圣恩者的佣金有多高昂,刚收够一千万汇款的你再清楚不过了。”
他肌肉一僵,险些要抡出重拳砸碎身后的蜡像。但他克制住了祈信之力的波动,耐着性子与蜡像拌起嘴,话里话外无不指向庄园的主人,可得到的永远是沉默。待他找不出新的话茬,蜡像便揖手告退,独留他一人在房间内晃荡,既不通告他主人何时有空接见,也不透露主人常去哪间房,像是舍不得书写结局的编剧那般留白,把庄园呈给他自由探索,好让他回味无穷。
阿格莱森才懒得走动。他把纽扣一解,往沙发上垫了两层枕头,鞋也不脱地躺倒睡大觉,还把鼾声呼成雷鸣,哼起了故乡的曲调:
“你拖沓我也拖沓,你深高我也深高。你摆大阵我耍横,我耍横来你蹲号。蹲得个三天半夜半,看是你垂泪还是我叫好…”
不解风情的午钟掩盖了他的梦呓。作仆人、厨师打扮的蜡像们纷至沓来,如丛丛云雾涌没山峰,拥着他前往举办宴会用的舞厅,看得他眼花缭乱。
不过三五分钟,上百道珍馐沿舞厅的夹道铺开,有鱼肝开胃,有龙虾甜口,有松露调味,有火腿赋咸香。至于甜品饮料更是样式繁多,连阿格莱森这个开餐馆的都认不出来多少道。而蜡像们恭敬地伺候在旁,或是青春靓丽,或是成熟丰满,或是纯洁无欲,或是眼含春光。它们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雕塑,而是能工巧匠倾入心血的艺术品,时刻诱惑着客人来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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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莱森忽然明白小时候读的童话故事里,那荒淫无度的国王有多么幸福——
但凡是美食,就要由他的口舌品尝;但凡是珍宝,就要入他的宫殿收藏;但凡是美女,就要随他的欲望飞扬。
这是何等快活的日子,那格威兰的统治者、王庭的君主、王座之上的博度斯卡能享受到吗?这是何其世俗的花园,那圣城的使者、南方的主人、再世的帝皇能想象到吗?如果对一个人说,他即将成为这栋庄园的拥有者,怕是用帝皇的权柄与他交换,他也会沉湎其中、无心思量。
阿格莱森抓起一颗饱满的樱桃,咬入口中品尝味道。可他瞳孔一缩,立刻将嚼到半途的樱桃吐到地上。他不信邪,又拿起一颗樱桃咀嚼,又苦着眉头吐掉。他再去尝其他的水果蔬菜,更是连连作呕,直嫌舌头辣。
这些外表诱人的果蔬有着怪诞的味道,该甜的苦、该酸的咸、该香的涩,该辣的反而甜、该苦的反而香、该涩的反而酸。他只好倒杯烈酒漱口,把洗去异味的酒精吐在蜡像的胸衣上,免得打湿了地毯,衬得他有失礼数了。
蜡像耐心地向他介绍,说这些果蔬是新某家农业科技公司培育出的最新产品,旨在以相反的口味凸显食用者的品味与身份。而他则掏了掏耳朵,表示自己没有那么高雅的格调,这种屎一样的珍奇食品还是留给贵客享用为妙。
蜡像不屑置辩,因为有人会震住无礼的客人。
一个年轻而无朝气可言的声音从扩音喇叭里传出,说出了令客人汗流浃背的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