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刚从外面回来,看起来急得不行,站在窦涟身边焦急地来回踮脚:“大人,现在外面的声音很不对劲,有人说要绑了杨大人投江去给潮神谢罪……原本你们不来还好,你们一来,他们都堵在了县衙门口……还有些拿了棍棒武器,要冲进来……”
“荒唐!”柳梓唐怒骂一声,“圣人登基以后便出台数道法令,便是天子崩逝都不再人殉,利用邪教逼人殉葬更是在新律中明令禁止的,遑论杨司空还是朝廷命官!”
窦涟给了柳梓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向县令:“我们官署之内如果有谁有这种违背辛周律的想法,便当场剥了他的官服。”
初秋的晚风微凉,窦涟身子单薄如纸,但话语却如有千钧。县令丝毫不敢怠慢,连连称是。
窦涟招来柳梓唐,两人耳语几句,柳梓唐神色凝重地点头。窦涟转向县令开口道:“百姓盲从,无知无罪。但这背后肯定有推手。海塘溃毁,周边村庄并无伤亡,缘何如此民情激愤?是谁在背后组织带动,此事,定要彻查!”
她语毕,大步走出官署。此时官署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好些个强壮的青年举着锄头棍棒嚷嚷着要冲进官署将杨菀之抓出来给潮神谢罪,武约带着夏官们举着木盾格挡激动的人群。县衙大门打开的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窦涟身上,她在门口站定,枯叶一样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声如洪钟:“乡亲们若还相信我这个府尹,就静下来听我一言!”
其实在她出来的一瞬间,躁动的人群就安静了许多,只有几个带头闹事的还在上蹿下跳地嚷嚷。窦涟在杭州的声望很高,可以说在这杭州府,没有她镇不住的场子。她这些年为杭州百姓做的这些事情,杭州百姓都有目共睹,所以那些带头闹事的一下就显得刺眼了起来。武约二话不说,让人上前直接按下。
窦涟见人群安静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此次海塘溃堤,盐官并无伤亡,还请诸位乡亲们稍安勿躁。至于潮神庙一事,明日我会安排潮神的祭祀,届时,窦涟定会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语毕,她对着百姓们深深一拜。
一时间,县衙门口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都被这个府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还是武约带着夏官上前一步说:“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都散了回家,明日来祭潮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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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散了啊!再闹事就进县衙的大牢待一晚上!”
百姓的愤慨一被浇灭,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很多,一众官员连哄带劝,将人都送走,盐官县很快进入了宵禁的状态。而此夜的官署却灯火通明。
杨菀之和吴诗雅带着几位冬官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在屋内为了方案讨论得热火朝天。柳梓唐坐在另一间书房里,提笔,正洋洋洒洒写着些什么。而窦涟则带着一众春官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明日的潮神祭祀。因为时间紧迫,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好,盐官县的所有官员都被调动起来。
对于盐官县来说,今夜是一个不眠夜。
夜尽,结束了伏案工作的柳梓唐提着茶盏去给杨菀之送茶,见她满脸疲倦,不由道:“须得如此赶工吗?”
“离八月十八的大潮只有半月了。”杨菀之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望向柳梓唐,言语里满是焦急,“这次海塘溃堤的原因尚未查明,但我们真的能在大潮之前补好这一段的海塘吗?”
“我相信你。”柳梓唐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同时也看见一屋子的冬官都露出些许颓丧的神色。
他正色,望向这些同僚:“我们杭州府所有的官员,都相信你们。”
“菀菀,你可是司空使,你要打起精神来!”
走出房间,柳梓唐只见窦涟正坐在院子的树下颇为疲倦地歇息。她单手撑着头,眯着眼睛假寐,天边已经滚起鱼肚白,暗蓝的光染在她有些苍白的苍老面容上。所有人都安静地从她身前走过,生怕打扰了她这难得的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