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回轮到脱欢惊讶了:“原来坑在这儿呢!”
“这也不算是坑,其实就是抓住了对方的痛点。”郭康回答:“这个问题,算是抓住了蛮族文化的核心,所以才这么精准吧……”
实际上,这个著名的伦理问题,并不是最早的版本。有一个逻辑类似,但更早被提出的模型,叫“原住民问题”:假设有个人来到一个国家,那里的统治者抓了20个印第安人,并向来客提出,如果他能亲手杀死其中一人,那就把剩下19个人放了;否则,就会杀死全部20个人。这种情况下,来客是否应该插手呢?
这个问题,实际上还要更直白,对道德和人类本能的拷问也更深入,但却没有后来的电车难题那么出名。仔细想来,可能是这个问题过于美式,大家首先都去质疑原住民算不算人,导致无法触发这个宗教悖论了……
“我感觉,蛮族的社会过于原始、落后,脱离了宗教和教会,就什么都干不好。所以,哪怕他们试图以人为核心,反对神学,建立新的理论体系,结果也不过是换了个壳子而已。”他想了想,说道。
“他们用来反对教会专制的,是另一种教会的、更恐怖无序的专制;用来反对神学的,是另一种神学;连反对压迫妇女、试图推翻亚圣理论,用的也不过是性别互换的亚里士多德哲学和原罪理论。上千年了,他们就根本没有挑出这个圈子的本事。”
“而蛮族也因此根本无法完成以人为本,以实用为核心的理论构建。因为他们在定义道德的时候,就算有意以人为中心,构建新的道德体系,也无法在进行道德评定的时候,完全回避神的问题。就像代替神对人的灵魂进行评定,始终会被大家下意识地认定为不道德——只要参与者还在想保持道德,就避免不了这种拷问。”
“这样啊……”他分析的好像太复杂,脱欢没怎么懂。
“这个逻辑推导,记不记也无所谓,知道这个结论就行了。”郭康说:“只要是这类的话术,都是蛮族基于宗教逻辑,搞出来的奇怪结果。”
“有一些指责和抱怨,就是蛮族语境下才能听得懂的。”他举例道:“比如,有人可能指责你随便评定和定义别人。但人本来就是由生物本能和社会性两方面构成的,加入社会中就一定会被被人评价和定义,所以这个说法就显得没什么意义。但是,从神学角度看,凡人确实不应该这么做,因为真正能定义人和审判人的,只有天父——你看,这就容易理解了。”
“我还是觉得奇怪。”脱欢表示:“总觉得,还是远离这些宗教疯子比较好。”
“哎,所以说你就是太实际了,理解不了才正常。”郭康耸耸肩:“给你举个例子,你都能想到努尔哈赤去……”
“算了,这些事情我来做就行。我现在筹划的,也是怎么矫正这个问题。”
“那得打破他们长期以来的习惯思维,很麻烦吧。”脱欢说。
“不止是打破。”郭康摇摇头:“光打破,是没有用的,甚至反而更加危险。因为蛮族只有宗教带来的道德准则,所以,除非能新建一套完善的体系,否则,反对和打破宗教,并不见得是好事。”
“就像刚才说的,蛮族无法真正构筑以人为核心、以实用为准则的道德体系。就算勉强搞了出来,借此发展文化和社会,这种结构也是非常脆弱的,很容易被人找出毛病。时间长了,这个体系也就会崩溃瓦解。”
“而它崩溃之后,就会来到最糟糕的情况——神的道德被人们以发展和进步的名义舍弃,人的人造道德又轻易被粉碎,结果就是道德根本不存在了。人们不能理解自己还有什么意义,也无法证明道德真理应该如何存在。刚才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就是用来论证,这种真理并不存在的。这情况,说实话比教会的统治下还麻烦……”
“为啥非要搞个绝对真理……”脱欢嘀咕道:“不设定一个,就不行么?”
“那确实不行。”郭康指出:“这个真理,就是天父啊。没有原版天父,也得构建一个,要不然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