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舞了一遍完整的,再给那个歪头托脸的少年舞了遍分解的。
整整一堂早功,他都悉心地教着这个闹心的师弟。
“师兄,你看我这下是不是全会了?”会以慕应着水流声,步步挥动,玄色的广袖带起风声,他骄傲地向莫涵煦邀功。
总是沉溺梦境,若世上真有穿梭术,好想困在那时永不离开。
现下福脂山的山茶花应该开了,何时能再回去赏赏花呢?
今年,明年,还是后年。
他亦不知。
等他再次醒来,戌时过了一大半。月亮当空,楼下的馆子和店铺人烟稀少。
会以慕揉了揉睡的有些重的脑袋,去寻水来洗脸。
案上备好着一盆温水和米色的麻布巾。他立刻拿水扑脸,布巾拭去水珠。
简单的每日必做之事,会以慕却愈洗眼睛愈酸,眼尾更是不争气地染上了微微红色。他使劲将盆中水捧起,冲刷双眼。
他想流泪,因为麻布上的味道皆是浓郁的香草味,显然是莫涵煦把滚烫的热水烧好放进屋。
这么多年,他如何能时刻掐住他的意思,甚至是快要睡醒的呼吸。
好庆幸,他再也不用一个在苍穹下等着重逢,再也不用独自一个人数着星空中散落的星辰。
即使无法避免分别,却好在不再是诀别。再会就真的能再会了。
“混账,怎么会让他跑了?里面就算还有一个公子,那到底是不是他,你不知道吗!给你看过这么多次画像,你怎么还搞不清楚!”突然,低沉的女声震天响,会以慕刚要骂道是哪家土匪。
转念一想,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他还没打算开门,门扉就被猛的推开。
女子身着宝蓝窄袖,手上银色的手镯在烛光下亮得发白,发髻和男子一般的高高地束着,眼神颇是凶狠。
她臂膀极宽,若不是过于秀气,被人认成是男子也绝不为过。
“会梓钦,你怎么在这里?”
会以慕心里低语,我还想问你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呢。
虽说心中不爽,嘴上还是回道:“想吃酸菜鱼,就跑到这个无名镇来了。”
“呵,屁话连天。”女子不屑地骂他,看上去她年纪比会以慕要小个几岁。
如此出言无礼,怕是真的土匪出山。
她握着腰间的笛子,巡查了隔间一遍,眼神丝毫没有放柔的意思。
“书信?”她从枕袋边上搜到了书信,应该是莫涵煦留给会以慕,会以慕顾着洗脸并未看见。
“别动!”
“别动?会梓钦,你当年的话还真的都当屁放了。莫浓繁还世了对吗,你为何不告诉我!果然,你说话都是空气!”女子骂着,便从一角开始撕那封没有开封的书信。
会以慕握紧拳头,微拨动食指,腰间那段半尺的木条脱开身向女子飞去,女子闪躲却避之不及。
木条抽到女子的手背上,顷刻红了一片。
见信件打落,他收回木条,不再出手。
“安落琼,长辈让你不要碰的东西便不能碰。我都让你骂了,这点长幼之礼都不懂吗?”
会以慕责备女子,他从地上捡起那封少了一角的信,准备离去。
女子放声冷笑道:“呵呵呵,会梓钦,你还知道你是长辈。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十几年前有一个亲生妹妹,是会国尊贵的平玺郡主!”
“是,长幼之节,这是我没做好。但如何救那个王八蛋你倒是很有心,那会雨新呢?”
她不断的质问,没给会以慕反驳的机会,可句句都打在会以慕心坎:“你想他,难道换做我,就不想她吗?究竟是为什么,我手握她的魂魄却一直找不到她!试了无数方法都无济于事!!”
安落琼呜咽的语气,暴吼的嗓音,全是责怪,失落与万般无助。
他淡漠地望着她抓狂,冷静地回问:“于是我找到了师兄,告诉你,然后你再毁他一次吗?”
会以慕将手中的信件揉作一团,顷刻冷却的语气,好似下一刻就要将身后之人千刀万剐。
谁人不存心中人。
“毁,我毁他千万次能换得我的雨新吗?十一年,十一年了,你当我还和之前一般。哈哈哈哈哈,果然好笑。”
安落琼眼中掺着泪花,苦意大笑,“我不过是想知道你是如何救得他。他莫涵煦有你,会雨新就有我!会雨新.....这世上就没有谁再想起过她.....”
声音弱了下去,弱而再弱。
她坐在床榻上呆滞地望着她日日系在腰边的灵囊,收住了强颜欢笑,喃道:“大不了再找她个十年,大不了,白了头我就能再和她相见。”
掩饰的哭腔压在喉咙中。
会以慕只觉心碎,神色却仍是漠然,他不敢再给面前这个近乎疯狂的女子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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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安落琼不知,妹妹和莫涵煦,对他而言是对等。
她不懂也是如此,从未变化。
但再次见到安郎,会以慕脱口便是混账话:“安落琼,并非我不爱妹妹。像你说的,她有你,莫涵煦有我。我找到他付诸的......”
如何才能不恨她,能劝劝她,全当是因为当初妹妹和她的情谊。
“怎么?付诸什么,你降什么声音!”会以慕不想告诉她,他给了莫涵煦三分之一的生魂为祭品,换得他的复生。
安落琼性子刚烈,别说三分之一生魂,就算是二分之一她也会献祭。
可要是自身生魂过于残缺,两人皆会逝去。别说救人了,那就和害人无异。
加上义父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去完成,人不在镇上,告诉她实话,恐怕会有更多事端。
他不想再和她吵下去,勾起他和妹妹的回忆,只会徒增痛苦。
会以慕走向窗口,启齿极轻:“瓦解于某人瞳孔,化深情于此人心魂。”
语罢,他从窗边施力,轻功跳到了稀稀拉拉的小街中。
客栈里无人再追来。
安落琼独自站着,一只赤腹鹰鸣叫着,扑腾翅膀飞进房间停在案上那盆温水边。
它侧边褐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你怎么又来了?上次可没给你少吃。”它飞到她身边,抬脚于她,腿上绑着一小个字条。
字条:陈国婉嫔求见。
它扑扑翅膀便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