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追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出师父藏进珠子里的鬼点子,事先他没想过要骗髭旸真君,是临时编出来的。
不过这想法连自己都佩服自己,把髭旸真君真的骗住了。
髭旸真君眼睛看花了才把珠子还给秦子追,嘴里却说着:
“我能不能借回去看看?”
秦子追摇头,现在,这珠子不只是珠子,还是师父。是师父,就不能借出去,师父得留在紫云峰。
“髭旸真君,现在他们闯山了,紫云一门怎么办?”秦子追又说了一遍。
髭旸真君冷漠、起满皱皮,有点苦哈哈的脸上那双眼睛藏在光亮的阴影里,像是在看还摆在桌子上的干瘦的手,又像在看着秦子追,说:
“晚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不会再有紫云一门。甚至我一门、殻岿一门有可能牵扯进来。”髭旸真君说。
“会牵扯上您一门和殻岿一门么?”
“会牵扯上,唯独紫云真人殁了,没有了起死为生的道藏,他们才会计较自己一门的生死,值不值得只为珠子拼斗下去。”
“可我师父在珠子里。”
“我去找个诡道高人来试试。你和你师兄师姐们商榷一下,你师父‘殁了’,珠子还在,这么多闯山的量道场不会停下来,我会去找荩簄一门,让他门出个面,然后归于我门,看能不能化解这场劫数。”
秦子追想,这个时候髭旸一门确实不宜出面,如果他门能撮合荩簄一门出面化解这场劫数,归于哪个量道场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大师兄顶上去,太危险。
髭旸真君出去时,秦子追才看到他有腿疾,虽然不怎么严重。从一个学量术之人熬到真人已经不易,熬到真君相当难了。
这里,每个闯山的道场主,都是一副沧桑的脸,心肠跟石头一样硬。
连夜,髭旸真君带来一个人,是个个头比较高的老头。
秦子追拿着灯陪老头在师父的床台上找师父的毛发,没找到,秦子追又把师父的衣袍拿出来,也没找到。
师父变成小孩后天天拉屎拉尿,洗换过好多次了。
小主,
老头扯下一根自己的头发,幻变出另一个自己,然后根据髭旸真君量化出来的师父的模样和秦子追的描述一点点修改。
秦子追觉得他跟人间的雕刻家一样,雕刻家雕刻一件艺术品,他是在雕刻一个活生生的人。
老头弄到早晨才完成,最后在“师父”身上洒了点水,师父能动、能说话了。
临走时,老头说:
“闯山的量道场里也有很多诡道中人,不知能不能瞒过他们?”
秦子追觉得还有希望,他油汗济济地等着天亮,一夜折腾,不知怎么总是出汗,像心虚、心急,但还有希望又焦躁不安地盗汗。
这是最后一个希望,被人识破,紫云一门真的没救了。
小师姐第一个来,看见“师父”,忍不住喊出口,跟着抿紧嘴,往门边侧开一步。
秦子追知道她躲在门外哭。
秦子追还在盗汗,脸总是油济济的,他出去,让小师姐去叫大师兄,让师兄师姐们回来,暂时不撑山了。
师兄师姐们回来后,师父已经殁了,瘦小的身体盘腿坐着,头耷拉到胸前,从鼻孔里挂出两条清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