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剥橘子会让指甲缝隙变黄,而且不好清理。他收回视线,重新半合上眼皮,抬起手臂,掌心向上伸到她面前。她在余光里怔了怔,瞟过来,又警惕确认过前排两人没注意到他们,才垂着脑袋,默默把橘子放进他掌中。
他依然无精打采耷拉着眼皮,上身未动,手里一点一点剥好橘子皮,又把果肉一瓣一瓣分开来再递回给她,等她接过之后,他便又重新抱着双臂合眸休息。
海水和橘皮香味混合成别致的清新气息弥漫在鼻间,前排传来杨天铭大大咧咧嚼橘子吧唧嘴的声音,刚才训斥熊孩子的年轻家长与他们隔三四排座位,这会儿开始与自己的丈夫抱怨装错了身体防晒霜。轮渡匀速行驶在无风海面,在最贴近船身左侧的一只海鸟停止低声嘶叫之后,他耳畔传来极轻微的窸窣轻响,一股极清凉的触感伴着橘子香气轻柔凑到唇角。
成辛以睁开眼。
是一瓣橘肉。
再往下是她的手指,有些别扭地反举着,大概是怕前排两人看见,动作很小心,视线一瞬不眨盯着前方,他探头咬掉果肉,嘴唇久违拂过她指尖。
她收回手,不动声色继续吃橘子,他也闭上眼,囫囵咽下橘瓣,感觉身体上的倦意伴随果肉滑入胃里而减少了些,困意渐生,关于昨夜的其他回忆也跟着一并涌上来。
——
昨夜。
姚澄亮关灯走后,外面的公区就重新陷入诡异的寂静。成辛以继续赖在怀里人的肩上闷了一会儿,不禁有些不忿为什么明明是她主动,到头来需要尽力忍耐的还得是他自己,就像初吻时那样。
她难道不知道,一旦她真的吻上来,他所有的克制力必然会倾息崩塌、一发不可收拾么?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他又没有超能力,她凭什么指望他能永远波澜不惊忍耐下去……可他又怎么能在办公室这种地方失控呢……不过初吻那时,后来他也没有再忍了吧……还是不一样的。他埋头用她的衣领蹭了蹭眼睛,感觉胸中翻涌气息渐渐平缓下来,就像修炼神功却滞在半空走火入魔的痴人终于恢复吐纳降落地面,然后才慢慢抬起头。
她已经不再趴在他胳膊上,勉强撑着上身,发丝凌乱,目光惊惶,但眼中有淡淡水光——是上一瞬凝结、还未完全消殆的漪柔暧昧。
四目对视。
于是,他心中的不忿又退去了,仿佛干涸裂开的绝望土层嗅到雨水滋味,意足心满地停止嘶哑嗥叫。
不止他一个人,她也在忍耐。
算了。成辛以舒了口气,帮她理顺耳鬓的头发,松开她的腰,不太自在地变换双腿姿势,弓身低头,去给她穿鞋袜。
还不是时候。他可以继续等。毕竟从很早开始,这就是他最擅长的事。
但她显然还有另一件要关心的事。
脚似是愧疚,挣扎着动了动,小小一只,还没他手大。她轻声细语地问。
“你……没事吧……”
成辛以哼了一声。
“还行,暂时不至于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