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相伴,风雨不论。
莫爱,嫁给我吧。”
莫爱的视线被泪水蒙住,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戒指上。
她的心很不讲道理地为他跳着,从流光岁月里的第一眼,到如今。
她想起那时也是在窗明几净的教室,灰色窗棂,白色窗帘,他走上讲台,与她对视,困她在怀里。
他耀眼如昼,是她十八岁握在手心,又遗落天际的星。
日月轮转几回,他还是选择降落在她手心。
窗玻璃上冒出一排圆溜溜的脑袋,每一双眼都弯弯的,看着教室里的两个人。
小主,
“宝,别只顾着哭呀,”程景行抓抓后脑勺,大男孩似地看她,“愿不愿意啊?”
莫爱笑着重重点头,眼泪洒在钻石上,“愿意,我愿意……”
程景行松一口气,得意地笑,把戒指拿出来,戴上她左手无名指,卡在紫色的翡翠戒环之上。
“不许跑了……”
莫爱握住他的手,踮起脚,在他温热的唇上轻吻,“盖章了,绝对不跑。”
——你那么好,我怎么舍得。
教室外突然一阵笑声和掌声,男生女生伸着脑袋往里看,起哄都带着节奏,“接吻!接吻!接吻!”
莫爱脸颊绯红,刚刚上课时端起的老师架子,此时碎了一地,“你们……”
程景行往后侧了侧身子,挑眉看了后面一群荷尔蒙还在懵懂期的少男少女,饶有兴致地对莫爱说:“莫老师,这也是教学。”
莫爱微张着嘴:“什么?”
程景行低身压近她,“教他们怎么……正确接吻。”
莫爱:“唔……”
他一点没想浅尝辄止,吻得深且重。
男人因舌尖缠绕而绷紧的下颌线,格外性感。
那种不同于青涩男孩的野性成熟,让窗外不少女孩蒙住眼,只敢透过指缝看。
莫爱拗不过他,配合着闭上眼,双臂绕过他肩头,享受着,也回应着,仿佛他是条涓涓流淌的溪泉,浇灌她贫瘠的荒漠,最终连缀成河,奔向无垠大海。
她总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广阔,好似在他眼里的自己,也是广阔的。
———
在柏崖的最后一晚,莫爱带程景行去了山顶,那里有一片云山雾罩的仙境。
站在一处山石平台上,放眼望去,群山相依,连绵数千里。
一条怒江奔流,如一束水光丝带,将山川缠绕,风过密林,惊起一群飞鸟,从他们眼前飞掠而过。
莫爱伸臂指向一处山谷,极大弧度地往外一扫。
“这里全部都是槐花,八月开花的时候,像下雪,可惜现在看不见。”
程景行环望她指的那一片,叠翠青山,茫茫雾霭,可以想见那一片珍珠般的白花飘散飞舞的盛景。
他们铺上野餐毯,坐下吃薄婆婆早上准备的团饼,一种柏崖当地的食物,糯米团里包着各种口味的馅料,莫爱尤其喜欢红豆馅的。
风带着青草的香味,程景行拿来一张百花织锦的盖毯,这是他们刚到柏崖时,村长送的。
织锦裹住两人,莫爱靠在程景行肩膀上,眼里是苍绿群山,再没什么比这更美的时刻了。
“我以前带学生来这里读诗,有爷爷的诗,还有很多诗人的诗,”莫爱说,“我总想起你,想你陪我看这样的风景。”
程景行搂紧她腰身,吻她,“你是我最想看的风景。”
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也好像是程景行这句话的故意引导。
他们藏在织锦下的身体开始升温。
莫爱分膝坐在他腿上,领口的线绳已解开,跳脱出白嫩的雪肤,抵着程景行的下颌。
他肆无忌惮地亲吻她身上的软香,酥麻得令她忍不住笑,抬起他的脸,俯身吻住他的唇。
几近崩裂之时,莫爱双手拂过他腹肌上的汗水,抬手掀掉了织锦,百花一瞬齐放。
她仰头看向天空,紫红霞光在天边延展,飞鸟盘旋归巢,江水从远处传来奔流之声。
她低头看向他,与他十指相扣,身体的愉悦与眼前的每一处,一样美好。
她脑海里浮现,多年前在此处,读过一句诗———幸亏有远方啊,爱人,捧托起了天灾人祸。
———
翌日,他们辞别薄婆婆和村长,返回海城。
假期还剩两天,两人有些犯懒,决定在家宅着,打打游戏,看看电影。
晚上莫爱选了一部老片——《剪刀手爱德华》。
他们洗完澡,挨在一起,坐在三楼的沙发上看。
莫爱啃着,光影打在她柔白的脸上,照出她晶莹的眼泪。
画面里是小镇上漫天的雪花,那是山顶的爱德华为心爱的女孩做冰雕,飘散下来的碎屑,满满地撒落人间,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一片……
程景行给莫爱拿纸巾擦眼泪,莫爱突然抓住他的手,似在这情节里看出过去没看到的玄妙。
“那天……”她眼角挂着两滴泪,看向他。
程景行莫名地笑:“哪天?”
莫爱看他的眼睛在闪动,“跨年那天,你是不是想求婚?”
程景行被死去的记忆击中,大叹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果酒喝一口,不理她。
莫爱急了,跳到他身上,挡住他看屏幕的所有视线,“是不是?你给阿姨买新年礼物,又没有拿回来,其实你是去拿这个对吧?”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的冰糖钻石。
程景行无语地看着她,“还有呢?”
莫爱一边想一边说:“你……你那天去接我,穿的是正装,还有,第二天早上,家里有玫瑰的味道……玫瑰!咖啡店,余煜卖咖啡送的白玫瑰是我的!”
小主,
程景行不禁笑出来,摸摸她柔顺的长发,说:“我是想求婚,奈何带回来个醉鬼。”
她如果如约回来,看到的会是一楼客厅到餐厅,铺陈满地的白玫瑰和香烛灯火。
莫爱苦闷大叹,感觉自己错过了所有所有。
程景行还不放过她,说:“还喝酒吗?”
莫爱不解恨地啃他的唇,“喝,要你喂我喝。”
他含一口果酒在口中,扶着她脖颈,贴上她的唇,把酒渡了过去。
桃子的清甜半点没缓解她心中的遗憾,她像个赖账不还硬说有理的破落户,诱他把什么都交出来。
———
假期最后一天,门口送来一个包裹。
程景行出去拿,包裹上落了一层薄雪,他招呼在回廊上打滚的猫进屋里去。
莫爱从楼上下来,棉质的白色睡衣外披着驼色披肩,长发披背,舒适又柔软,怀里抱着本书。
“你要彦叔寄东西了吗?”程景行看包裹的地址,“从景园寄过来的。”
莫爱哦了一声,还真是巧了,刚好今天到。
她去厨房烧水,说:“你打开看看,是你的东西。”
程景行疑惑,毫不犹豫地拿刀划开胶条,纸箱打开,是一件熨烫整齐的校服。
“你把我校服寄过来了?”程景行讶异。
莫爱点点头,“还穿得了吗?你换上。”
程景行看看校服,低头笑了笑,“我让你穿了一回,你也要我穿一回?”
莫爱双手捧着杯子,怀里的书垫在手肘下,撑在桌面,对程景行天真无邪地笑。
那笑完全是天然无公害的,但程景行就是邪念四起,以为她也想完成曾经敢想不敢干的夙愿。
他都没上楼,直接在沙发上原地换装。
莫爱喝着水,静静看着他变成回忆里的那个白衣少年。
这件校服是夏装,她故意的。
蓝色裤子笔直,裤脚刚到脚踝,白衬衣左侧口袋绣着“镜湖中学”的字样。
肩线平整挺括,领口松开两粒纽扣,露出他麦色的皮肤,锁骨凹陷处如一处喷薄热气的小山谷。
他胡乱拢了拢碎发,黑色眼眸瞳色深沉,也因为这抹深色,更显明亮有神采,俊逸非凡。
少年的赤诚和男人的野性在他身上完美统一。
这身校服穿他身上,一点没有装嫩的嫌疑。
他向她大步走去,看看自己,再看看她,满眼期待,“怎么样?想做什么?”
莫爱有些看呆,像突然见着了梦了很久的人,不太敢认。
她放下杯子,往后退一步,这个距离才对。
程景行疑惑,向她走近一步,她再退一步。
“你做什么?离这么远?”
“跟高中的你就是这么远呀。”
程景行双手扶了扶胯,有些无语。
她说:“你是又长高了吗?怎么感觉角度不同了。”
他说:“一点点,现在187。”
她就这么看着他,把手里握着的书抱得更紧。
程景行受不了被她这么看,老想去捞她。
“你高中就对我没点非分之想?”
她羞怯说:“有呀。”
她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到他手心里,“就这样。”
他手指收拢,侧头看她,“就这样?”
她点点头,身上的披肩毛茸茸的,让她的笑看上去很温柔,“就这样,那时候,就想知道被你牵着是什么感觉。”
程景行偏过头,觉得不能白费这个校服play的机会,摸向她的下巴,俯身要去吻她。
她慌忙把他推远,“十八岁的你不这样的,不要破坏我心中纯洁的形象。”
程景行吻没落下去,愣在当场,敢情穿上这身衣服就是十八禁,什么也不能干!
“十八岁的我……”程景行立即解扣子,要把这身校服扒下来,“你讲他纯洁?!你是不知道他每次看到你,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
莫爱忙抓住他的手,“别脱啊,我想看。”
“我不比他好看,不许看他。”
“……你怎么自己的醋都吃。”
衣服最终没脱下来,莫爱也没妥协,她拉着他走到阳光充沛的客厅,说:“我还有个愿望。”
程景行摸了一下高挺的鼻梁,笑中带着恍然,“终于到重点了是吗?说吧。”
莫爱把怀里的书摊给他看,灰色布质书封,素雅暗纹,没有书名。
程景行立即认出来,那是她不让他看的日记。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你知道我在偷看?”
莫爱笑说:“你偷看的速度太慢了,我都等不了了。”
他诧异,“啊?等什么?”
莫爱牵着他一只手,另一只手握着本子,缓缓递给他。
“程同学,愿意收下我的心意吗?”
仿佛奉上一封迟到的情书。
她笑容甜美,如热奶茶上浮起的牛奶沫,是不喜甜食的程景行,唯一想要品尝的甜味。
他突然有了些少男才会有的情怯与激动,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又极力掩饰兴奋地抬眸装深沉。
“嗯,我收下了。”
小主,
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他飞快吻了她脸颊,然后身手敏捷地越过茶几,把自己抛到沙发上,迫不及待地翻开日记本。
莫爱无奈地笑笑,在这等着他看自己的日记,多少有些异样的赤裸感。
她打开玻璃门,穿上鞋,去庭院走走。
猫跟着她到了院子里,莫爱怕它冷,将它抱在怀里,问它饿不饿。
猫是橘猫,但不橘,毛色一直是淡黄色,比普通猫瘦小,养不胖。
程景行说可能因为它毛色原因,生得又小,猫妈妈早早把它丢出了窝,它能长大是个奇迹。
走到槐花树下,莫爱抬头看到深褐色的枝丫上积着新雪。
这棵树被移植过来,经过一年的休整,完成了一期花开花落,显得比去年冬季粗壮鲜活。
她看向树下,通往屋后停车场的垂花门位置。
她揉揉怀里软绒绒的猫脑袋,“你记得你赖在这里不走吗?害我进来抓你……”
说时没有意识到,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去年,也是这样的冬天。
她第一次踏进问夏寻猫,遇到了应邀来赴宴的梁茗贻。
原来那才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梁茗贻看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景行啊,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标致呀!”
莫爱笑着摆摆头,冥冥中皆是注定,这么浅薄的缘份里,到底是留下了些美好的东西。
手有些冷了,猫也在发抖。
莫爱转身,想往回走,不料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程景行穿着短袖校服气势磅礴地走来。
莫爱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红红的,不客气地笑话他:“哇!你哭了!”
“闭嘴!”
他言不由衷,要她做了相反的事情。
曾经青涩的动作,现在几乎是习惯性的。
他把她按靠在树干上,手伸向她的下颌和颈背,令她抬头,重重吻下去。
新雪压落枝头,散下飞舞的雪粉,落了一尘在他肩头,她为他拂去,他还以更热烈的拥吻。
屋内沙发上,日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段墨色明显与之前不同,是新鲜的字迹,日期是元旦前的一周:
致偷看这本日记的人:
让我猜猜,你是谁?
你如果是风,那我必定是铃。
你如果是薄荷,那我必定是猫。
你如果是云杉,那我必定是槐花。
即便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为什么我爱你,总有距离。
过去,你离我很远,你的一切都住在我心里。
如今,你就在我身边,我心里却想着和你更远的未来。
景行,我们结婚吧。
———写日记的人。
猫窜进屋内,风摇动铃音,天边云霞泼落一地。
又是一年,晴空入眠,繁花休憩。
终于可以,冬夏寒暑,风雨不侵。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