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沐眼泪止住了,仿佛被丢进了无底的冰窟,黑暗和冷冽的干风要刮割下她的血肉。
要她亲手将最爱她的父亲,送去监狱?
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心跳飚速,头摆成拨浪鼓,“我不能,我怎么可以……”
程景行轻蔑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他绝对称得上是极为有耐心的猎人,给猎物逃生的路径,留够逃跑的时间,甚至让猎物求他告知最佳路线,而他会一点一点压低对方的心理防线,让她怎么选,怎么逃,都是无尽深渊。
他极不耐地看她一眼,说:“我还挺害怕你答应去举报的。”
梁沐沐更慌了,“为、为什么?”
程景行道:“你爸让我错过她二十多年,你可以想象一下,我现在,有多想报复他。自首、举报,都是我心软了,买给你的人情。我想要对付他,可不会让他有立功减刑的机会。”
“景行哥……”
“你觉得你还适合这么叫我吗?”
梁沐沐收住呼吸,怔忡地愣在那里。
程景行再抬腕看了看表,淡淡地说:“他要是不自首,你又不举报,那只有我代劳了。要我来做的话,他可就要吃不少苦头。”
他无所谓地看向她,冷漠中甚至带着残忍的戏谑,“他最在乎的人是你,你就是他的软肋。我可以让今天,变成你们父女相见的最后一天。今后,即便你知道他关在哪里,也绝对见不到他。他只有变成灰,才能再与你这个宝贝女儿相聚,怎么样?你想试试吗?”
她已经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他会有这样一面吗?残暴又恶劣,即便他有,他真的会用这一面来对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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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景……你那么恨我吗?”
恨?
程景行觉得这个字用在他们之间很不恰当。
有爱,才能恨。
活到现在,唯一让他产生过如此浓烈情感的人,只有莫爱。
他对病床上的女孩,只有一种看走了眼的可惜。
“我希望你一直都是个受害者,”程景行扬扬头说,“但从你知道真相,刻意隐瞒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是赵泽的帮凶了。”
梁沐沐涕泗横流,真真切切看清了自己的懦弱,迟迟不说,每每拖延,不是时机不对,不是身体不好,而是她始终不敢承认的舍不得放手。
“我想说的……我是想把一切还给莫爱的,我想跟我爸去港城……但,但我舍不得妈妈……我舍不得……”
“你隐瞒,只会加重对梁姨的伤害,”程景行看着吊瓶药水,目无焦点,“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这个时候,他如果还没有被警察带走,那就别怪我了。”
房间静默下来,只有梁沐沐无助的抽泣,一声接不上一声。
程景行余光瞟到门外的陈妈,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在往这边张望。
梁家这些人对梁沐沐真是无限宠爱。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转头时看到吊瓶药水上的名字,很轻浅地念道:“梁沐沐。”
不是叫人的语气,只是单纯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轻柔地停在空中。
原来,他本可以这样唤她的……
床上的梁沐沐抬眸,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嗯。”
程景行匀一道视线给她,说:“用这个名字叫你,都是对她的背叛。”
梁沐沐的心猛然被什么东西绞紧。
他是她二十多年梦幻人生里唯一仰望过的男人,是她即便放下自尊,低到尘埃,也想换得一纸婚约的男人。
但他,已经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她的爱。
现在,连她这个人,都否认了。
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她再也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绝望回荡在整个空间。
她踮着脚,走了许久的钢丝线,还是断裂,深渊带着强劲的吸力,将她拖进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