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抵达时,修治正站在庭院里,身上披着一件与他曾在凉姐姐葬礼上穿过的款式如出一辙的黑色和服。

天边薄薄地一层亮光,照不到他站立的地方,廊檐下的阴影吞噬着他的清瘦身影,而他的周边,分明涌动着混沌和冷寂交织的死气。

修治的右眼蒙上了一块绷带。

见到我,他垂下睫,左眼一圈沉重的乌青,我顿了一下,听到他说:“走吧。”

我们并肩,沉默地走进灵堂、沉默地入座。

“哥哥。”我才发觉我的声音竟如沙砾般地粗哑。

修治毫无波澜的目光瞥过来。

我想问他是不是昨晚一宿都没有入睡,也想问他,一夜的不眠,是否是因为早已知道这样的结局。

一年之前,母亲发高烧的那个夜晚,修治攥住我手腕,和我说“相信她吧”的时候,心中是否也是忐忑而不确定的呢?

而如果他昨夜一宿没睡,是否也在不确定、也在想办法去相信她。

我闭了闭眼,这个猜测在我心中翻涌而出。我克制住自己的念头,反复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往下想去。

我一点、一点都不希望这会是真的,这对修治实在太过残忍了。

正前方,入殓师正在为母亲清洁遗体,人们的哭泣声此起彼伏,我麻木地看着这荒诞而又虚幻的一切。

母亲的面容恬静,仿佛只是进入了睡眠。

萦绕在耳旁的哀乐声、祷告声、哭泣声闷得我喘不过气。

化妆的动作步入尾声,他们将母亲放进棺中。

“再看她一眼吧。”有个声音在我心底那么说。

无法忍受、无法接受。

我站起身,往外面走去。天色暗沉沉的,庭院里,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