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史记伍子胥列传

四年,吴国攻打楚国,夺取了六和灊两地。五年,攻打越国,打败了越国。六年,楚昭王派公子囊瓦率领军队攻打吴国。吴国派伍子胥迎击,在豫章大败楚军,夺取了楚国的居巢。

九年,吴王阖庐对伍子胥、孙武说:“当初你们说郢都不可攻入,现在情况怎么样呢?”二人回答说:“楚国将领囊瓦很贪婪,而且唐国、蔡国都怨恨他。大王如果一定要大举进攻楚国,必须先得到唐国、蔡国的支持才行。”阖庐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出动全部军队,联合唐国、蔡国一起攻打楚国,和楚国军队隔着汉水对峙。吴王的弟弟夫概请求带兵跟随作战,吴王不答应,夫概就率领自己的部下五千人攻击楚国将领子常。子常战败逃走,逃到郑国。于是吴军乘胜前进,经过五次战役,就打到了郢都。己卯日,楚昭王出逃。庚辰日,吴王进入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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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出逃后,逃入云梦泽,强盗袭击昭王,昭王又逃到郧地。郧公的弟弟怀说:“平王杀了我们的父亲,我们杀掉他的儿子,不也是可以的吗!”郧公担心弟弟杀掉昭王,就和昭王一起逃奔到随国。吴军包围了随国,对随国人说:“周王的子孙在汉川的,楚国全都灭掉了。”随国人想要杀掉昭王,王子綦把昭王藏起来,自己冒充昭王来应对随国人。随国人通过占卜决定是否把昭王交给吴国,结果显示不吉利,于是拒绝把昭王交给吴国。

当初伍子胥和申包胥是好朋友,伍子胥逃亡的时候,对申包胥说:“我一定要颠覆楚国。”申包胥说:“我一定要保住楚国。”等到吴军进入郢都,伍子胥搜寻楚昭王,没有找到,就掘开楚平王的坟墓,挖出尸体,鞭打了三百下,然后才停手。申包胥逃亡到山里,派人对伍子胥说:“你这样报仇,太过分了吧!我听说,人数众多或许能胜过天,但是上天的意志也能破坏人的谋划。如今你本是平王的臣子,曾经亲自北面称臣侍奉他,现在竟然到了侮辱死人的地步,这难道不是违背天理到了极点吗!”伍子胥说:“你替我告诉申包胥说,我就像在傍晚时分赶路,路途还很遥远,所以我要违背常规,倒行逆施了。”

于是申包胥跑到秦国告急,向秦国求救。秦国不答应。申包胥站在秦国朝堂上,昼夜痛哭,七天七夜哭声不断。秦哀公怜悯他,说:“楚国虽然无道,但是有这样的臣子,难道能不救援吗!”于是派遣五百辆兵车去救援楚国,攻打吴国。六月,在稷地打败了吴军。正好吴王长时间留在楚国搜寻楚昭王,而阖庐的弟弟夫概就趁机逃回吴国,自立为王。阖庐听说后,就放弃楚国返回吴国,攻打他的弟弟夫概。夫概战败逃走,就逃奔到楚国。楚昭王看到吴国内部发生内乱,就又回到郢都。把夫概封在堂谿,称为堂谿氏。楚国又和吴国交战,打败了吴国,吴王于是回国了。

此后两年,阖庐派太子夫差率领军队攻打楚国,夺取了番地。楚国害怕吴国会再次大规模前来攻打,就离开郢都,把都城迁到鄀地。

在那个时候,吴国凭借伍子胥、孙武的谋略,向西攻破强大的楚国,向北威震齐国、晋国,向南使越国臣服。

此后四年,孔子在鲁国做了丞相。此后五年,吴国攻打越国。越王勾践迎击吴军,在姑苏打败了吴军,吴王阖庐的脚趾受伤,吴军后退。阖庐受伤病重将要死去,对太子夫差说:“你忘记勾践杀你父亲了吗?”夫差回答说:“不敢忘记。”当天晚上,阖庐就去世了。

夫差继位做了吴王,任命伯嚭为太宰,训练士兵作战射箭。两年后,攻打越国,在夫湫打败了越国。越王勾践于是率领剩下的五千士兵退守在会稽山上,派大夫文种带着厚礼送给吴国太宰嚭,请求讲和,愿意把国家交给吴国,自己做吴国的奴仆臣妾。吴王准备答应。伍子胥劝谏说:“越王勾践为人能够吃苦耐劳,现在大王不消灭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吴王不听,采用太宰嚭的计策,和越国讲和了。

此后五年,吴王听说齐景公去世而齐国大臣争权夺宠,新继位的国君年幼软弱,于是就发动军队向北攻打齐国。伍子胥劝谏说:“勾践吃饭不吃两样好菜,吊唁死者,慰问病人,这是想要有所作为呀。这个人不死,必定会成为吴国的祸患。现在吴国拥有越国,就好比人得了心腹疾病一样。而大王不先攻打越国却致力于攻打齐国,不是很荒谬吗!”吴王不听,去攻打齐国,在艾陵大败齐军,于是威震邹国、鲁国的国君后返回。吴王越发疏远伍子胥的谋划了。

此后四年,吴王准备再次北伐齐国,越王勾践采用子贡的计谋,就率领他的民众来帮助吴国,并且带着贵重的宝物献给太宰嚭。太宰嚭多次接受越国的贿赂后,更加喜爱、信任越国,日夜不停地在吴王面前替越国说好话。吴王听信并采用了伯嚭的计策。伍子胥劝谏说:“越国是心腹大患,现在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虚伪狡诈而贪图攻打齐国。攻破齐国,就好比得到了不能耕种的石田,没有什么用处呀。而且盘庚的诰文中说:‘有颠越不恭,劓殄灭之,俾无遗育,无使易种于兹邑。’这就是商朝兴盛的原因。希望大王放弃齐国先攻打越国;如果不这样,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可是吴王不听,派伍子胥出使齐国。伍子胥临行前,对他的儿子说:“我多次劝谏大王,大王不听,我现在已经看到吴国的灭亡了。你和吴国一起灭亡,没有什么益处。”于是把他的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牧,然后回来向吴王汇报。

吴国太宰嚭早就和伍子胥有矛盾,于是趁机进谗言说:“伍子胥为人刚正暴烈,缺少恩情,猜忌狠毒,他的怨恨不满恐怕会酿成大祸呀。前些日子大王想要攻打齐国,伍子胥认为不行,大王最终还是去攻打了并且取得了大功。伍子胥因为自己的计谋没被采用而感到羞耻,于是反而心生怨恨。而现在大王又要再次攻打齐国,伍子胥强行劝谏,阻挠破坏这件事,他只是希望吴国战败来证明自己的计谋正确罢了。如今大王亲自出征,动用全国的兵力去攻打齐国,而伍子胥因为这件事称病不出,大王不可不防备呀,这个祸根恐怕迟早要酿成大祸。况且我派人暗中观察他,他把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牧,作为臣子,在国内不得意,就在国外依靠诸侯,自己还准备叛逃呢,请大王仔细考察这件事。”吴王说:“即使没有你这番话,我也早就怀疑他了。”于是就派使臣把属镂宝剑赐给伍子胥,让他自杀。伍子胥仰天长叹说:“唉!谗言小人伯嚭要作乱了,大王却反而杀我。我使你的父亲称霸诸侯,在你还没有被立为太子的时候,众多公子争抢王位,我在先王面前以死力争,才让你得以继位。你当初曾答应要把吴国分一半给我,我本来就不期望得到它,可如今你竟听信小人的谗言来杀害我。”又对身边的人说:“一定要在我的坟墓上种上梓树,让它长大后可以制作棺材,把我的眼珠挖出来挂在吴国都城的东门上,我要亲眼看着越国人攻入都城,灭掉吴国。”说完就自刎而死。吴王听到伍子胥的这些话后,大为震怒,就把伍子胥的尸体装进皮革袋子里,扔到江中漂浮。吴国人同情伍子胥,就在江边为他建立了祠堂,把这个地方命名为胥山。

而吴王夫差后来果然被越王勾践所灭,正如伍子胥生前所预言的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