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爱民就是宋香的父亲。
他反应极快,一把捂住夏建军的嘴,大声说道:“还!明天就还!”
动作太过猛烈,连桌上的搪瓷茶缸都被掀翻了,茉莉花茶瞬间在账单上洇开了一朵狼狈的黄花。
万宛听了,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转身利索地离开了夏家。
“宋爱民,你为啥要答应给钱啊。我告诉你啊,我可没有答应啊。”
“夏建军,你可别说我没有告诉你啊?你觉得,这事情要是万宛追到厂长那里,你我能够怎样?”
本来要梗着脖子的夏建军听到宋爱民这话,顿时没有了脾气。他耷拉着脑袋,还是对宋爱民说道,“这账,咱们得算算。宋香的,你还。夏俊的,我还。”
这话,宋爱民倒是没有意见。
两人算下来,夏俊欠一千四百零七元,剩下的都是宋香的。
夏建军心中窝着一股火啊!
送走宋爱民,他朝夏俊吼道,“你个臭小子,你哪里给我花了那么多钱?你倒是会骗,晓得享受。我要打断你的腿。”
夏俊这下可惨了,被父亲夏建军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了三条街。
夏建军一边追,一边骂:
“让你不学好,让你骗人!”
“让你花钱,让你好吃,让你骗钱!”
那鸡毛掸子在空中挥舞,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夏俊左躲右闪,时不时发出几声惨叫。
夏建军独创的 “鸡毛掸子三重奏”将夏俊揍得没有人样。
他,第一下打在背上,疼得夏俊龇牙咧嘴;第二下打在屁股上,让他跳起来老高;第三下打在腿上,差点把他打得摔倒在地。在这物理疼痛与精神羞辱中,夏俊完成了下乡前的 “特殊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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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悠悠流转,一周后的火车站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夏俊扛着一个掉漆的樟木箱,裤脚还沾着前夜挨揍时不小心蹭上的墙灰,整个人显得灰头土脸。
而宋香呢,则是万般无奈之下,被迫穿上了那条打满补丁、破旧不堪的裤子,准备离开机械厂大院,去下乡。
想当初,她借助周田的钱物,可是在机械厂大院里出尽风头、风光无限的人物啊!
可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成为了整个厂子里众人嘲笑的对象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见她头戴一顶破旧的帽子,还戴上了一个能够遮住半张脸的大口罩,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鹌鹑一般,畏手畏脚、战战兢兢地出门,走出机械厂大院。
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就在宋香出门的时候,王嫂竟然特意早早地守候在了机械厂大院的那棵老槐树下。
为了强行忍住不笑出声来,她甚至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也在所不惜。
原来,她早就知道,今天正是这批知青下乡出发的日子。
王嫂早就听说了宋香的窘况,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赶来瞧个热闹。
要说她呀,那可真是执着得很呢!
看到宋香,就像是看到瓜田里面的瓜的獾一般,两眼冒光。
无论如何都非得要亲自用自己的双眼去目睹才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之所以如此坚持,其实背后有着一个相当有趣的原因——她一心想着能够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将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令人惊叹的场景,精心改编成整整十八个不同的版本。
并且,还要不遗余力地让这些精彩的故事像风一样迅速传遍整个庞大的机械厂,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蓝田蹲在自家葡萄架下,美滋滋地啃着西瓜,鲜红的汁水顺着指缝滴进泥土里。
阳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火车站的鸣笛声悠悠传来,那些开往北大荒的绿皮车里,某个捂着屁股的倒霉蛋,此刻大概正趴在硬座底下,手忙脚乱地找止痛片吧?
想到这里,蓝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