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家的坏东西。天天只晓得吃喝玩乐,家都给你输光了……”
远去的美国佬才不恋战,他知道,只要一恋,根本走不了,反正都是挨骂,索性上牌桌大战三百个回合,不到天黑不回家,他向来奉行“做一天工歇三天”的信条,用科学的说法,这叫做劳逸结合。
一溜烟的功夫,车子和人影都消失在裤子山那面,放牛妹吞了吞口水,恋恋不舍地歇口气。回过头来,看见田里两个埋头闷声干活的女人,各有各的架势。
三娣蹲着马步,一棵一棵地快速下秧,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边,左右腿一前一后有序地后退,掐拿把抓的,架势不比放牛妹差,是农活一把好手。
饶是这样,也抵不住放牛妹还没发泄完的怒气,一时间又想起三娣顿顿要吃掉三大碗米饭,心就疼了。
“手脚快点,每天才干这点,哪里够你吃,吃啥啥不剩,猪投胎来的,吃不饱的饿死鬼……”
三娣沉默地受着放牛妹的话,一声也不敢吭声。在这家里,谁都骂她,嫌她吃的太多,嫌她太老实。她知道自己吃得多,总是卖力地干更多的活。
荔香看不过眼,打抱不平地说:
“三娣每天干得最多,这个家有谁干得有她多呢?”
放牛妹听到大儿媳顶嘴,看着这个瘦嘎嘎像晾衣竹竿的女人,本来就装了一肚子不满这下更加蓬蓬地胀开:
我大好的儿子怎么娶了这么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老婆,娇皮嫩肉的,完全不是合格的乡下儿媳的盘条,况且年纪还比我儿子大,老牛吃嫩草,便宜她……
放牛妹直起身子,黑着脸粗声粗气地挑刺说:
“啊呦,亏你还在学校教书,怎么栽的歪门邪道,乱七八糟的?”
人站的东倒西歪,秧也插的不伦不类。放牛妹鼻子不是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荔香在心里怄气:
我在娘家从不干这些,干不好也正常。
想起去年她才刚嫁过来时,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第一次下田,栽过的苗过一会都浮起来了,那时亏在没有经验,被家娘好一顿谩骂、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