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勋国公府外头看似银钱吃紧,当差的也没什么油水,不过主母高氏颇具手段,一般仆众也不敢藏奸躲懒,清水衙门内外井井有条。
凌国公把心腹踢骂一顿后,天也快黑了,于是整整仪容,装作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去了高夫人屋里。高夫人早备好了一桌饭菜在等着国公爷,夫妻俩吃了会儿后,凌潮旭嘱咐高氏:“烟儿,我这一年瞧着,新杰似乎不真爱凤薇那丫头,就是两个一起长大,新杰自小习惯顺着凤薇。凤薇那丫头其实也不像懂事的,如若日后新杰再像现在这般被凤薇牵着鼻子走,于我凌家传承不好。你提醒我的也对,或者给新杰相看一门合心的亲事,让他收住心思,也能远了韩家的人。我问过新杰,他不排斥此事,现在年也过了,你可帮着牵线打听。”
这事高氏一直在打听,新杰生的健壮魁梧,加上惯会花言巧语,倒得小姑娘喜欢,就是耳根子太软,又容易听外人挑唆,被他那凤薇表妹两句话一哄就不认得前后,自己便是为了跟昌邑侯府争口气,也定要为新杰娶一门比韩家更体面的媳妇,可就府里眼下的光景,想娶个什么极鼎盛的门第也难,而且姑娘的品行也得好才行,最好能把新杰这个心智不坚的往大道上带一带,不然搞得人品还不如他爹,凌潮旭专情这条极难得。在高氏眼里,凌潮旭是个很善良的人,对老婆更是世间无二的好,所以高氏全心全意的爱凌潮旭,一门心思为他经营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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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先前就有打算,高氏想了想就说:“我心里倒有个合适的人选,与我交好的乐群伯夫人的长女今年十七,邓姑娘我见过,模样才学都甚好,那伯爵府你也知道,虽说门第不如咱家,但是极富贵,伯爵爷兄弟父子在官场上也很吃得开,咱家新杰模样生的好,又身份贵重,若是那邓姑娘高嫁进来,将来必懂得孝敬亲长,会是一门好亲事。”高氏说完就腹诽:“您老最好掂的清轻重,那姑娘虽说门第上算是高嫁,但以乐群伯府如今的风光,可没必要攀咱们家,邓丫头诗礼满腹,里外都比您那外甥女强多了。”
凌国公一听是个伯爵府,本有些落差,但想到乐群伯府综合各方条件确实不错,论祖宗有爵位,论官场有职位,论家底有产业,论孩子有教养,除了伯爵爷夫妇眼高于顶,倒也没什么可挑剔,何况人家眼高也因为有底气。高氏确实为新杰花了心思,加上又把新杰夸的恰到好处,国公爷想到将来儿子儿媳孝顺的美事,顿时一扫所有不快,立刻端起酒杯敬夫人一杯。高氏也端起酒杯,笑容满面的碰杯回应。
高氏确实给新杰相看了门好亲事,乐群伯府虽看中勋国公府尊贵的世袭地位,但绝不是卖女求荣,何况就外人知道的,勋国公府如今官场冷落,内囊尽空,姑娘嫁过去,免不了有十几二十年的辛苦经营,这门亲事若是能成,伯爵府还部分看高氏的人品,毕竟高氏这个主母为人极好,定会善待孩子,不会如何立规矩难为晚辈,自家闺女作她儿媳妇,将来过日子也顺心受用,真要就凌潮旭前头那出了名的混账败家老婆崔氏在,乐群伯府肯定不愿意答应,崔氏当初干的事,外面人早比凌潮旭看的明白。
高氏和凌潮旭把话说完没过两天,新杰的二姐凌月就闻讯回来娘家。高氏一见凌月来头都炸,都二十几岁生了儿子的人了,一年到头娘家回个不停,兄弟继母房里乱翻,见到好东西就拿走,有时候把东西拿在手里被看见的也不放,简直是明抢,好好一个国公爷嫡千金,真不知崔家人怎么把她教成这样。起初几年高氏都被气的不行,后来一怒之下,高氏就把自己的私房体己全部锁个透紧,国公府的账目财权也在高氏手里,厅堂里的摆件凌月要是有脸敢拿,就由着她搬,搬了也没得补,倘若再被凌潮旭看到,也不必高氏动手。
那年的那一次,凌月又抱着大捞特捞的心回娘家,忽见什么好东西都摸不着,恨的都要砸高氏的柜子锁。因为凌月最爱占高氏的便宜,崔家人也教凌月说高氏是外人,她的东西弄到就是赚到,崔氏一辈子挥霍丈夫家的钱不心疼,倒叫凌月给遗传到了。凌月从小生得一副苦相,口舌像其姑母凌霄,长的也里里外外像极了崔氏,加之崔氏在怀凌月的时候毒死了凌风的生母,导致凌潮旭一直不喜欢凌月。
凌风模样最像凌潮旭,也是凌潮旭唯一手把手教过哄过的孩子,凌月因为早早给了崔家,没机会得到父亲的爱和管。凌月幼时在家那几年,因嫉妒父亲更爱大姐凌风,所以处处掐尖儿占大姐便宜,到大姐屋里见到好东西不是顺就是抢,一到给姐儿们分发新衣服新首饰的时节,凌月拿到了自己那份后,立刻又往大姐屋里钻,找到大姐的新衣首饰马上试一试,若是好,直接大摇大摆穿戴走,不还姐姐了。这些事,只在乎自己好日子的崔氏从来不问,若被凌潮旭看见,凌月立刻就要挨教训,崔氏也免不了受责。每次凌风为了不让父亲生气,要么不说,一被发现就说算了。凌潮旭因此更加不喜凌月,几番下来,凌月越发放开手脚这般干,小姐们每季新衣六套,首饰六件,凌月非得自己占八份,大姐凌风只能拿四份。
那一次到继母房里突然见什么好东西弄不着,凌月岂能甘心,顿时一头哭到凌潮旭跟前,说被继母欺负。凌潮旭不明所以,立刻叫来高氏和自己女儿当面对质。高氏自然不惧,继母女面对面说话,凌月当着亲爹的面,理直气壮地用手指着高氏鼻尖问:“你干嘛把你屋里柜子箱子都锁了,你在拿我当贼看待。”
身为国公爷孙女的高氏自然受不得这样的气,心里暗怒:“你不就是贼么!还用我当!”索性往椅子上一坐,冷着脸不紧不慢道:“二姑奶奶可真会想,我锁我自己的嫁妆,关你什么事?”
凌月当即哽住,但怎会轻易罢休,立即学崔家人口头那一套:“什么是你的嫁妆?你嫁给我爹,你的一切就都是我凌家的,我想看凌家的东西,你就给我乖乖拿出来。”
高氏强忍怒火反击:“二姑奶奶早就嫁给崔家了,你一个崔家的,甭老打凌家东西的主意。”
凌月一听,知道后头绕不过高氏了,当即用对付爹娘和大姐百试百灵的独门绝招对付高氏,以前怎么向爹娘哭大姐欺负自己的,此时就和中邪了一样哭自己怎么被高氏欺负,凌月遗传了崔氏的眼泪多,又哭的断断续续凄凄惨惨戚戚,跟真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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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对付不管事的崔氏和在乎亲情的凌风好使,可高氏一看凌月这副德行,气的半死,想那凌潮旭原配崔氏是凌潮旭老娘的外甥女,凌潮旭的姨表妹。凌潮旭老娘石氏是老老国公爷的西席之女,本就出身不佳,因为算命的说老国公命里克妻,又因其出身显赫的前妻早亡,没能留下个一男半女,老老国公爷这才相信命格一说,便把命格与自己儿子相配的石氏聘来给自己儿子作填房,但凌潮旭一生下来就被祖父祖母抱走亲自教养,老老国公夫妇只把后来的孙女凌霄留在继媳妇石氏身边。
在凌潮旭少年时,因老老国公夫妇为孙子潮旭千方百计求娶的婚事未成,凌潮旭伤心绝望数年,而其母石氏则因出身尊贵的人终没进门长出一口气,待老老国公夫妇相继走后,石氏终于熬出头,成了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为怕娶了出生高贵的儿媳进门,自己又被压制,竟然生生拆散了老老国公夫人临终前为凌潮旭说好的亲事,硬拿儿子的终身去周济家道中落的妹妹家。崔氏一朝麻雀变凤凰,只用十年时间就把个国公府给败干净了,真是祸害家门不浅,到头来竟要自己帮忙收拾烂摊子。
高氏气的不管凌潮旭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从此视凌月如同臭水沟里的癞蛤蟆。
这次凌月从姑母那里听闻继母给弟弟另寻了门亲事,自是要回来给高氏添点堵,哪怕就是女方再好,也得挑点毛病出来,不管亲事如何,只要能弄得高氏没脸就好了。高氏见到凌月压根不理会,只叫凌月想知道什么去问国公爷。
凌月在高氏面前没占到便宜,也不敢去父亲凌国公那里挑拨,毕竟凌国公对很多事真的很听高氏的话,就那年哭的再怎么卖力,凌潮旭一见高氏离开,扭头就跑出去追高氏了,后来对凌月也严厉了许多。
高氏出身好,家教好,比之凌潮旭的前妻崔氏,哪里都叫凌潮旭更喜欢。凌潮旭本人只是情伤抑郁多年,人品并不差,何况名门之后,一身贵族习惯,因年轻时错失最爱之人,后来便觉得取谁做老婆都一样,而崔氏只要花钱花好了,里外都柔情似水,又惯会做小伏低讨好伺候凌潮旭,凌潮旭不能给其真心,便以礼相待,二人也凑合过了些日子,可后来娶了高贵大方的高氏,又弄明白崔氏竟然把府里数十年积蓄都折腾空了,两下一对比,自然对高氏万般宠爱。
凌月在继母那里想不动点子,就去挑唆弟弟,可着劲夸姑母家的韩表妹好,只叫新杰听亲姐姐的话,姐姐才是唯一和新杰一条肠子里爬出来的血脉至亲。
新杰对继母高氏并非半分感情也无,到底高氏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她对爹都敢抠门,可唯独对自己十数年如一日的慷慨,不但吃穿用度精细优越,生活上也关怀备至,只是自己在高氏身上找不到半点娘的感觉,她顶多像个姐姐。之前听表妹凤薇和二姐俩的轮番挑唆,做了不少给高氏添堵的事,可到头来唯一真心为自己打算的还是高氏,就更别提这些年表妹是怎么吊着自己了,说穿了不过是昌邑侯府的姑姑在高氏这里揩不到油,就叫她女儿凤薇对自己说高氏如何不好,挑唆家里不和。
二姐凌月嫁给了生母的娘家崔家时,崔家已经内囊空尽,崔氏活着在时几乎间天的大把贴补,才显得崔家富贵流油。可崔家一家非但不思劳动进取,慢慢往后竟只靠着崔氏给些或跟崔氏索要些来维持奢靡的生活,为了能跟勋国公府搭上长期的关系,崔家还好一通甜言蜜语的从崔氏那里把几岁大的凌月哄进门。不想等凌月进门后不久,崔氏就去了,凌潮旭续娶的高氏跟崔家完全不往来,崔家一大家子顿时没了稳定的进账来源,小士绅家族产业薄,生活过的比之先前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