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的舞很美,美得像仙子一样,很多垂涎仙子的人都不等她舞停,就哄闹着往舞鼓上砸银子。”
“那些银子,有大有小,大的砸在她身上,小的砸在她头上,她却不觉疼一般,跳完舞便卑微地跪到地上,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碎银全部捡进怀里。”
“那些丢银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喜欢看她跪在地上接受他们的赏赐。她低着头的模样越卑微,他们砸得就越兴奋,一下又一下,有些碎银带着锋利的尖角,砸过去便会划破人的肌肤,让人头破血流。”
“我那时候小,好奇脑袋都被砸出血了,为什么会有人不喊疼。于是我跑过去问她,我说你不疼吗?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样子狰狞极了,却努力朝我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然后温柔地看向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孩说,疼啊,但明日我也可以给女儿买一身好看的衣裙了。”
可最后,她拿尊严卑微换来的漂亮衣裙,她的女儿到死都没穿上。
娆娘的声音很轻,似怕吵醒睡得不安稳的人。
燕东肖的心,却随着娆娘的话说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窒息感让他脸色煞白。
从再度相逢的那日起,他就知道顾蒹葭在过去那十几年里,过得并不好。
而一直以来,她绝口不提过往,他便一直以为的不好,顶多是她被迫嫁给了别人,过着粗茶淡饭荆钗布裙的苦日子。
可却怎么也没想过,她过得比他能想象到的还要不好千百倍。
不,他应该是想到过的。
一个无依无靠的貌美女子,在当时那财狼当道的世道,无疑是那些权贵眼中待宰的羔羊。
他心里清楚的。
只是这些年自欺欺人得不敢去想罢了。
因为当年毁了顾蒹葭,导致她过得那样不好的罪魁祸首……是他。
也是可笑。
旁人都道他燕东肖宠妻无度,不顾家族长老反对,硬要续弦娶个来路不明的寡妇做当家主母。
可他们不知道,他那是在赎罪。
赎他们燕家欠下顾蒹葭的罪。
所以这些年来,哪怕蒹葭夫人性子再火爆,做事再嚣张,闯下的祸再大,燕东肖都会默默跟在她身后为她收拾烂摊子。
他这么做,不是旁人口中的被美色迷了眼。
而是他想以这种方式,加倍地对她好,爱她、护她,以赎清燕家曾经对她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