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忙让人告诉琏二爷:“别放夏家的人走。”金桂的妈妈急得团团转,大骂宝蟾:“小蹄子,别胡说八道了!姑娘什么时候把东西拿到我们家了?”宝蟾却来了句:“现在东西是小事情,给姑娘偿命才是大事。”宝琴赶紧说:“有了东西,就能找出偿命的人。快让琏二哥哥问问夏家儿子买砒霜的事情,回头好跟刑部说。”金桂的妈妈急得不行:“这宝蟾肯定是撞邪了,胡说八道。我们姑娘怎么可能买砒霜?要这么说,肯定是被宝蟾害死的!”
宝蟾急得直嚷:“别人冤枉我也算了,怎么你们也冤枉我?你们不是总跟姑娘说,让她别受委屈,闹得他们家破人亡,然后带着东西一走了之,再找个好归宿。这话有没有?”金桂的妈妈还没来得及说话,周瑞家的就接上了:“这是你们家的人说的,还想赖账?”金桂的妈妈气得咬牙切齿,骂宝蟾:“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回头见了官,我就说是你害死姑娘的!”
宝蟾气鼓鼓地瞪大眼睛,急赤白脸地说:“太太,您就放香菱走吧,别再冤枉好人了。我见了官家自然有我的说法。”宝钗一听这话,赶紧让人把宝蟾松开,笑着说:“你本来就是个直爽的人,干吗要白白受冤枉呢?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大家心里都亮堂,不就结了嘛?”宝蟾心里也怵着见官家受罪,就接着说:“我们奶奶整天嘟囔,‘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没眼力的娘,配不上二爷,偏生给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哪怕能和二爷过上一天,死了也甘心。’她一说到这,就恨上了香菱。我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发现她和香菱关系变好了,我还以为香菱用什么手段把奶奶哄好了呢。谁知道,昨天的汤根本就不是好东西。”
金桂的娘一听这话,连忙说:“你这是越说越离谱了!要是想害香菱,怎么会反而害了自己呢?”宝钗好奇地问:“香菱,你昨天喝汤了吗?”香菱回答说:“前阵子我病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奶奶让我喝汤,我不敢不喝。我刚挣扎着想坐起来,结果汤碗就打翻了,让奶奶收拾了一通,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昨天又听说是喝汤,我实在喝不下,正要硬着头皮喝的时候,突然又头晕起来。正好宝蟾姐姐端过去了,我正高兴呢,刚闭上眼睛,奶奶就自己喝上了,还让我尝尝。我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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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蟾话没说完就炸了:“得,我豁出去了!昨天奶奶让我煮两碗汤,说是要跟香菱一块喝。我那个气啊,心里暗想:香菱那货,凭什么让我给她煮汤?我就故意在碗里多搁了点盐,还做了记号,本想让她喝个够。结果汤刚端进去,奶奶突然说她要回家,让我出去雇车。我回来一看,盐多的那碗汤就在奶奶面前。我生怕奶奶喝出来咸味,又得骂我。就在这时候,奶奶转身走了,我一不留神,就把香菱的汤碗给换了。真是命中注定啊!奶奶回来就拿汤去给香菱,一边喝一边说:‘你尝尝看。’那香菱也没觉得咸,俩人都喝得精光。我还在笑香菱嘴笨,哪知道这奶奶居然要害香菱,肯定趁我不在,把砒霜给下上了,也不知道我换了碗。这就是报应啊!”
大家一想,果真没错,于是把香菱也放了出来,让她继续躺在床上休息。香菱没事,可金桂的妈妈心里有鬼,还想抵赖。薛姨妈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反而要求金桂的弟弟偿还命债。正闹着呢,贾琏在外面大喊:“别说了,快准备一下,刑部的人就要来了。”
这时候,夏家母子急得团团转,知道自己要吃亏,只好求薛姨妈:“都是我女儿的错,她自作自受。要是刑部来验尸,咱们家脸上也不好看,求亲家太太高抬贵手,了结这件事吧。”宝钗说:“那可不行,已经报官了,怎能撤案?”周瑞家的一帮人劝道:“要想平息这件事,除非夏太太亲自去阻止验尸,我们就不多嘴了。”贾琏在外面也吓唬他儿子,他儿子只好答应去刑部签字阻止验尸,大家都同意了。薛姨妈让人买棺材收敛尸体,这事就算完了。
话说贾雨村这哥们儿升官了,当上了京兆府尹,还管着税务呢。有一天,他出差去查看开垦的地,经过知机县,到了个叫急流津的地方,正准备过河,结果等人马,就停了下来。一瞧,村边有个小庙,墙都塌了,露出几棵老松树,还挺有味道的。雨村下了轿子,随便走走就进了庙,一看里面,神像上的金都掉了,房子也斜了,旁边还有个破碑,字迹都模糊了,看不清。
他想着去后殿看看,结果发现一棵翠绿的柏树下有个小草屋,里面坐着个道士,闭着眼打坐。雨村走近一看,这人脸熟得很,好像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随从想喊他,雨村赶紧制止,慢慢走过去,叫了声“老道”。道士睁开眼,微微一笑:“贵官有什么事?”雨村说:“我出都城办事,路过这儿,看你修行挺自在的,想必道行不浅,想请教一下。”
道士说了句:“来有来处,去有去处。”雨村一听,觉得这老道不简单,就深深一作揖,问:“老道你从哪修行来的,在这儿搭个草屋?这庙叫什么名字?里面有几个修行的人?是想真正修行,还是想结个缘?如果是想修行,干嘛不找个名山?想结缘,干嘛不找个热闹地方?”道士回了句:“‘葫芦’都能安身,还非得名山不可吗?这庙名早忘了,那破碑还在,跟着我走就行了,何必非得修个庙?哪像那些‘玉在厝中求善价,钗于匣内待时飞’的人啊!”
雨村原本是个聪明人,一听到“葫芦”这个词,后来又听到“钗玉”这么一对,突然就想到了甄士隐那档子事儿。他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那道士一遍,发现他长得没变,就把手下的人都打发走了,然后问道:“您难道不是甄老先生吗?”那道士轻轻一笑,说:“什么‘真’啊,什么‘假’啊,要知道‘真’就是‘假’,‘假’就是‘真’。”
雨村一听到“贾”字,就更确定是他了,于是重新行了个礼,说:“我自从得到您的慷慨帮助来到京城,靠着您的荫庇,考试中了,现在在您的家乡任职。我才知道您已经超脱尘世,生活在仙境里。我虽然很想见您,但觉得自己是个俗人,没想到今天这么幸运能在这里遇见您!求您指教我这些不明白的事。如果您不嫌弃,我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近,我一定会好好款待您,每天都能学到东西。”
那道士也站起来回了礼,说:“我除了蒲团,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您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不懂。”说完又坐下了。雨村心里又犯嘀咕:“要不是士隐,怎么长得这么像呢?分开十九年了,脸色都没变,看来是修炼有成了,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我既然遇到了恩公,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看来用富贵打动他是不行了,更别说那些关于妻女私情的话了。”他想完这些,又说:“仙师您不愿意说出以前的事,但我于心何忍!”
正要行礼,这时手下的人进来报告说:“天快黑了,快过河吧。”雨村正不知道怎么办,那道士就说:“请您快到对岸去,我们还会见面的,晚了就会有风浪。如果您不嫌弃,我改天还在渡口等您。”说完,他又闭眼打坐了。雨村没办法,只能告别道士出了庙。他正要过河,突然有个人飞快地跑过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