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平儿低了一下头,说:“那就让雪姑娘去吧。”李纨问:“她行吗?”平儿走到李纨耳边说了几句。李纨点点头,说:“既然这样,让雪雁过去也一样。”林之孝家的问平儿:“雪姑娘行吗?”平儿说:“行,都一样。”
林之孝家的说:“那好,快让雪姑娘跟我去吧。我先去回老太太和二奶奶。这可是大奶奶和姑娘的主意,回头姑娘再自己去回二奶奶。”李纨说:“行了,你这么大年纪,这点事还担不起吗?”林之孝家的笑道:“不是担不起,只是这件事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在安排,我们都不太明白;再说了,还有大奶奶和平姑娘呢。”
说着,平儿就把雪雁给叫出来了。雪雁最近有点儿郁闷,因为黛玉总说她“小孩子家家懂得啥”,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再加上这次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召唤,她可不敢不去,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平儿让她换上干净利落的新衣裳,跟着林家的人走了。然后,平儿又跟李纨聊了几句。李纨还特意叮嘱平儿,让她催催林家的男人,赶紧把事情给办了。平儿点头答应,一转身,瞧见林家的人带着雪雁走在前面,赶紧喊住他们:“我来带她吧,你先去告诉林大爷,让他准备林姑娘的东西。至于回奶奶那儿,我来说一声就行。”林家的人答应了声就走了。平儿带着雪雁到了新房子,跟那边说了一声,就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雪雁一见这阵仗,心里头想起了她家姑娘,鼻子酸酸的,眼眶湿湿的,可是在贾母和凤姐面前,她得忍着,不敢让眼泪掉下来。她心里直打鼓:“他们到底让我来干吗呢?我得去看看,宝玉以前跟我们家姑娘好的跟蜜糖似的,现在怎么影子都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病还是假病。说不定他就是怕我们家姑娘生气,故意说玉丢了,装疯卖傻的,好让林姑娘死心,他好娶宝姑娘。我今天得看看他,看他见了我,傻不傻。今天他还装得下去吗?”一边合计着,一边就悄悄地溜到了里屋门口,偷偷地观察。
这时候的宝玉,虽然因为丢了玉而迷迷糊糊的,但一听说是娶了黛玉,那简直是自古以来,天上人间最让他开心的事了。他一下感觉精神百倍,虽然身体不如以前那么灵活,但凤姐的计谋对他来说那是屡试不爽。他巴不得立刻见到黛玉,今天终于成了亲,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虽然嘴里说着几句傻话,但跟生病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雪雁看着宝玉这样,心里又气又难过,她哪里知道宝玉心里想的是什么,最后只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了。
宝玉赶紧让袭人给他换上新衣,就坐在王夫人的屋子里。他看着凤姐和尤氏忙前忙后,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问袭人:“林妹妹从园子里过来怎么这么磨蹭,怎么还没来呀?”袭人笑着回答:“好时辰还没到呢。”这时,只听见凤姐和王夫人商量:“虽然家里有丧事,但外面不用鼓乐,咱们家规矩得拜堂,冷冷清清的可不行。我让那些学过音乐、管过戏的婆娘们来吹吹打打,热闹热闹。”王夫人听了点头赞同:“就这么办吧。”
这时,大轿子就从抬进来了,家里的小乐队也吹吹打打地跑出去迎接,十二对宫灯整整齐齐地排着队进来,看起来真是挺有面子又挺有味道的。傧相过来请新人出轿,宝玉一看,哎哟,这喜娘身上披着大红色,一边扶着新娘子,头上还盖着盖头。你猜猜旁边扶着新娘子的那位是谁?竟然是雪雁!
宝玉一看雪雁,心里就犯嘀咕:“怎么紫鹃没来,反而是她呢?”又一想,“哦,对了,雪雁是她从南方带来的,紫鹃是我们家的,当然不用带来了。”这么一想,宝玉看到雪雁就像看到黛玉一样高兴。傧相一声令下,新人拜天地。然后请出贾母接受了四拜,再请贾政夫妇上台,仪式结束,送新人进洞房。至于坐帐那些习俗,都是按照家里的老规矩来的,就不一一细说了。贾政本来是听贾母的安排,不敢违背,也不信什么冲喜的说法。谁知道今天宝玉看起来居然精神十足,贾政一见,心里也是高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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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刚坐下,就得掀开那盖头。凤姐儿早有准备,把贾母、王夫人她们请进去帮忙看着。宝玉这时候还有点愣头青,就走到新娘子面前说:“妹妹,身体好了吗?好些天没见你了。干吗还盖着这玩意儿?”他差点就动手掀开,把贾母给紧张得一身冷汗。宝玉又一想:“林妹妹最容易生气了,不能太冒失。”他稍微停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把盖头掀开了。喜娘接过去,雪雁走开了,莺儿过来伺候。宝玉睁开眼一看,哎哟,怎么像是宝钗啊!他不大相信,一手拿着灯,一手揉揉眼睛再看,没错,就是宝钗!只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丰满的肩膀,柔软的身材,发髻低垂,眼角微扬,那雅致就像荷花上的露水,那娇羞真是比杏花还要柔美滋润。
宝玉突然一愣,发现莺儿不见了,雪雁也没影儿了。他心里一下子没底了,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儿。大家把灯笼接过去,扶他坐下,他两眼发直,一句话也不说。贾母担心他犯病,亲自过来照顾。凤姐和尤氏把宝钗请进里屋坐下。宝钗这会儿自然就是低着头不说话。
宝玉缓过神来,看到贾母和王夫人坐在那儿,就轻轻地问袭人:“我这是在哪儿呢?不会是在做梦吧?”袭人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胡说八道了!老爷还在外面呢。”宝玉偷偷地用手指着问:“那个坐在那儿的美人儿是谁呀?”袭人捂着自己的嘴,笑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才说:“那是刚娶进门的二奶奶。”大家也都忍不住回头看,笑了。
宝玉又问:“真是够糊涂的!你说‘二奶奶’,到底是谁呀?”袭人说:“是宝姑娘。”宝玉问:“那林姑娘呢?”袭人说:“老爷定的亲是宝姑娘,你怎么还提林姑娘?”宝玉说:“我刚刚还看到林姑娘和雪雁呢,怎么就没有了?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鬼?”凤姐走过来,轻声说:“宝姑娘在屋里坐着呢,别胡说八道了。小心得罪了她,老太太可不保证不生气。”
宝玉听了,更晕乎了。他本来就有迷糊的毛病,今晚又遇到这种神神秘秘的事,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门心思只想找林妹妹。贾母她们过来安慰他,但他就是不明白。又有宝钗在里屋,也不方便明说。知道宝玉老毛病又犯了,也不解释,只能在屋里点起安息香,让他安静下来,扶他躺下。大家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宝玉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贾母她们才稍微放心些,只能坐着等天亮,让凤姐去安排宝钗休息。宝钗好像没听到一样,也就和衣在里屋暂时休息。贾政在外面,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但看到刚才的情况,心里反而踏实了。明天就是出发的好日子,大家稍微休息了一下,就过来祝贺送行。贾母看到宝玉睡着了,也回房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贾政告别了宗祠,过来跟贾母辞别,说道:“儿子不孝要离开家了,只希望老太太您能好好照顾自己,顺应时节保养身体。儿子一到任上,马上就写信问候您,您别挂念。宝玉的事,已经按照老太太您的意思处理完了,只求您再教导教导儿子。”
贾母生怕贾政路上担心,压根没提宝玉又生病的事,就直截了当地说:“我告诉你啊,宝玉昨儿晚上结婚,可没跟新娘子一起睡。今儿你出发,按理说宝玉得送你一段,但你想啊,他因为病着办喜事,现在刚稍微好点,昨天又累了一整天,万一吹了风怎么办?所以我问你:你要他送,现在就去叫他;你要是真爱护他,就让下人带他来见你,让他给你磕个头就算完事儿。”
贾政一听,说:“叫他送什么啊?只要他以后好好念书,那比送我还让他开心。”贾母听了,心里更踏实了。就让贾政坐着别动,叫来鸳鸯,告诉她怎么做,带着宝玉,让袭人跟着一块儿过来。
鸳鸯刚走没多久,宝玉就真的来了,他还是老样子,让他行礼他就规规矩矩地行礼。值得高兴的是,这回宝玉见到他爹,精神头收敛了点,一时半会儿清醒得很,也没啥大问题。贾政说了几句,宝玉就答应了。然后贾政让人扶着宝玉回去了,自己则回到王夫人的房间,郑重其事地告诉王夫人要严加管教儿子:“绝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宠着他了。明年要参加乡试,一定要让他去考试。”
王夫人听了个一清二楚,也没说别的,赶紧让人扶着宝钗过来,行了新媳妇送行的礼,也没出房间。其他的家庭成员都送到二门就回来了。贾珍等人也被训了一回。大家端起酒杯送行,一群年轻人和晚辈亲友一直送到十里长亭才告别。
贾政一走,咱们先不说他。宝玉回到家,他那老毛病突然就犯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连饭都吃不下。他这命能不能保住,咱们得看下一回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