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赌诫

他媳妇闻讯,当场就喝了农药,在医院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孙兆庭却又踪影全无。

第二天才知道,他贱卖了新买不到仨月的轿车,半个晚上就在牌桌上输得干干净净。如今正四处找亲朋借钱、搞小额贷款……

眼见他已经半人半鬼、六亲不认,孙兆堂的伯父急怒攻心,卧床不起。伯母隐隐约约听说过自己大侄子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于是便打来电话求救。

“关爷,郭兄弟,你们俩都是世外高人,所以不太在意这些凡俗间的鬼域伎俩。”

孙兆堂抿了口酒,发问道:“近些年来,不管在南方还是北方,只要有哪个村子占地动迁,不出半年,这村里必有几户村民家破人亡!可知为何?”

见两名听众都颇感兴趣,他便讲解道:“鱼有鱼途,虾有虾径。如今有这么一群恶棍,成帮结伙,专门算计农村拆迁户。只要打听到哪儿即将要拆,提前多半年便会统计出拆迁范围内喜好耍牌的人员名单。然后派专人前往制造偶遇、拉拢关系。待熟识后,每天请吃请喝请唱歌,还常常会在牌桌上输点小钱给他们。”

“等到目标的拆迁款下来,这些家伙便开始收网。在赌桌上相互串通配合,引诱猎物越赌越大,越陷越深,直到他们倾家荡产、债台高筑,再也借贷不到钱财方肯罢休。得手后,整个团伙就会立即转移阵地,继续寻找下一批猎物。”

“这几年房地产业发展快。我粗略算了一下,全国各地专门靠吃拆迁户发财的,足有数百伙人。我那不争气的堂兄,就是被一个南方来的团伙设了局。”

孙兆堂见郭大悟几口就喝掉两大盏酒,一边动手帮他调制,一边继续说道:“待我回到老家时,那伙人见我堂兄油水已尽,正打算溜走。听说我肯借五十万给他翻本,于是贼心不死,又攒了一局麻将。”

小主,

所谓降维打击,不外如是——

那天晚上,这些骗子照旧串在一起做鬼,但都是些低级千术,根本不值一哂。

见孙兆庭一直输,孙兆堂假意说替他打一圈转转手气。

上桌后,他刚坐庄便天胡字一色大四喜,直接番倍到了九霄云外——每个闲家需赔出两百五十六万。

这帮家伙刚想耍无赖作鸟兽散,孙兆堂轻轻露了一手飞牌贯门的功夫。登时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离开座位半步。

知道遇见了高人,骗子们开始求饶。

逼出堂兄被坑骗的钱财后,孙兆堂略施薄惩,用暗劲废掉那几人右手上的一条筋脉,算是代替了赌界传统的断指之罚。

看了远处正和姊妹们嬉笑开怀的苏采薇一眼,孙兆堂故意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没错,这招还是跟苏老板学的。不过她出手时,可比我狠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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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事了后,堂兄朝我跪了很久。只可惜,不是为着感激我救他于水火之中,而是求我传授他赌博技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我早就知道,这种人根本无药可医!从前教过我赌术的一个师傅,双手只剩下了六根指头,还不是照样执迷不悟?”

讲到这里,孙兆堂忍不住冷笑,“你们别看我精于此道,其实平生最恨的就是赌博和赌徒!”

对面的关动倒也耿直,抚颔问道:“孙兄弟,我听说你当年在澳门闯出“闪电豹子手”的名头时,可谓轰动赌坛,一时间风光无二!却又是何缘故?”

孙兆堂闻言,面露愧色:“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思想单纯。只想着给那些开赌放债,该下十九层地狱的家伙们一点颜色看看!满脑子异想天开,打算凭着一己之力将所有赌场通通赢垮。结果却逾加带坏了风气!听说过我的故事后,更多人心存侥幸,加倍沉迷于赌博、赌术……所以我再也不干这种蠢事啦。”

郭大悟感慨道:“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孙兄少年时曾有这等奇志,乃是壮举啊!”

孙兆堂心想,你怎么拐着弯损人呢?于是苦笑一声,总结道:“老话说十赌九骗。其实却是十赌十骗,百赌百骗,万赌万骗,无赌不骗!若有一场赌局开始,当你坐下来的那一刻,还不知道今天要杀的“猪”是谁,那么毫无疑问,你就是那头即将被杀的“猪”!”

关动接口道:“都说骗子太多,傻子快要不够用了。依我看来,并非如此。毕竟这个世上,蠢人永远都比聪明人多的多。”

郭大悟笑了:“还有一种人更多。”

关动问道:“哪一种?”

郭大悟答道:“当然是自以为比聪明人还要聪明的那种。”

孙兆堂点头道:“不错。所以他们也往往会比蠢人失去的更多。近些年所谓的金融理财、高息投资之类的旁氏骗局、杀猪盘,哪次宰的不是这些“聪明人”?”

“总觉着自己会赢,却没曾想,你本金已经提前送到了对方手中,人家还怎么会输?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左右都是拿了你的钱,再分期赏回给你一点儿。只要时辰一到,立马开到问斩,卷款跑路。”

“最可恶的是,如今有一些骗子,直接就在公司的名字上挑明——尔等上当受骗者,尽是些猪、驴、牛、羊!更有甚者,卷了钱款跑路后,还要在互联网上公开宣称——智商低的人被智商高的人欺骗,纯属天经地义!”

“骗子已然露骨如此,还不是照样有大把的后来者排队送死?正所谓——前车摔了千千辆,后车跌倒亦如是。驴球一吹终须爆,只争来早与来迟……”

眼见孙兆堂义愤填膺,话题超纲,郭大悟挠头道:“只能看见外物之人,怎么也逃不过一个“贪”字。欲随境迁,或大或小,但人性总不会改变。在这世上,搞懂了人性,也就搞懂了一切。搞懂了人性,便再也不会被外物所蒙蔽。”

关动打断了他:“错,人性当然会变。譬如郭弟你的人性,岂不就无法以常理来猜度?”

“莫要说我。关兄的性情,更是如同孙兄手里的骰子一般,神鬼难测。”

“哈哈哈哈……”三个男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这时,酒吧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小七七带着一丈香风猛地刮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