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伏韦仑人的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过去的伏韦仑再怎么经济衰退,仍有着深厚的工业底蕴,民众的工资再低,生活环境再恶劣,也无需担忧衣食问题。但近两年,怀特家族仗着王庭的关系,大肆采购伏韦仑的物资,引起物价上涨,急剧提升了伏韦仑人的生活成本。
怀特家族出价合理,商家有钱赚,政府有税收,这些人都乐于和怀特家族合作,唯独苦了伏韦仑的老百姓。由于黑水的人早已放出消息,他们都清楚怀特家族的保护伞是王庭的公主,指望开明的君主救他们于水火中的幻想是不可能实现了。
经此一来,王庭在留黎安行省的威信大打折扣,起码伏韦仑周遭的舆论再非王庭能管控。伏韦仑已然是法外王国,驻扎高琴科索一线的陆军官兵和当地黑帮沆瀣一气,再加上泥塑木雕的警察系统,搞得本就生活艰辛的伏韦仑人怨声载道,令格威兰于二十年战争时期的工业核心死气沉沉。
泡进温泉里的巴尔托想起伏韦仑警署的那些警员,感触良多:
“警察和黑帮总是朋友。”
一位打手附和道:
“互通有无,交易消息,互利共存嘛。”
巴尔托哈哈大笑:
“是啊,政府不公的地方,我们自然泛滥成灾。”
和巴尔托混得最熟的得力干将用毛巾薅了脸,发出奸诈的坏笑:
“巴尔,你是不是在棕皮的地盘巧遇了心上人啊?”
“嗯?何来这一说?”
“哎,你看,过去大家组团玩女人,你都是最积极的那个啊,现在呢?请客你都不去啦。”
“兄弟,听我一句劝吧——
有的女人,裤裆比菜市场泡了三十年死鱼的垃圾坑还臭。为了那一瞬间的快乐而害了病,真不值得。
听我的,束身自爱吧!格威兰的女人碰不得!”
“不对啊,搁从前,拿你的男女问题耍开心,你肯定是气急败坏的。兄弟们,你们说,巴尔是不是在共治区找到心仪的美人儿了?”
巴尔托喝着冰镇果醋,自嘲道:
“大概是找到了吧!”
而一个人不生气的原因,代表着他对某些事物彻底失去了信心。这些黑帮的打手怎么能想不明白这一点?他们不过是拿巴尔托寻开心,相互增进关系——
因为巴尔托这个人,他们是越难看懂了。
巴尔托点了根烟,跟他们讲起故事。说是在灰都,有过一件轰动王庭的案例:
一个男人的妻子婚内出轨,生下了情夫的孩子,闹上法庭。法官偏袒女方,直言男人若有绅士风度,就该原谅妻子的过失。谁知一个月后,男人杀了妻子、孩子与情夫和法官律师,把他们的尸体做成风干肉,串在法院的围墙上示威。
打手们听得不耐烦,直咋呼:
“老故事了,老故事了,巴尔,你也学着那什么…拾人牙慧、拾人牙慧了!”
难为这群平均学历不够初中的人说出这么古朴的形容词,巴尔托耐心地反问:
“你们就不好奇,其他国家的人们是怎么评论这个事的?”
“你倒是说嘛。”
“北共治区的人会签下协议,用以血还血的方式买他们的命,然后等着警察上门抓自己;南共治区的人会告知亲朋邻里,把狗男女和法官捆起来,送去圣城受刑;而格威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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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记得!国王发过言呢!他说什么…什么女性是受害者,督促黑水和警署拿人,可人跑到博萨去,一躲十来年,他抓不着边啊!”
“后来又逃到北共治区,独自开船跑去极地,”巴尔托笑呵呵地补充道,“在格威兰法庭文书官网上,他是十恶不赦的恶棍,受害者是可怜的痴情儿。国王动动指头,媒体稍稍包装,大家都会觉得害人的人才是罪有应得,完全忽视了法庭的偏帮与不公。你看,这就是王庭,这就是媒体,这就是舆论,多好的骗人工具啊!”
“还不是坐那位置的老东西不行了?依我看,换个年轻的坐那博度斯卡之位,灰都的政事啊,能得到改善吧?”
巴尔托的嗓音是不屑,更有难以察觉的怜悯:
“王庭?一个把养情人和近亲通婚当成是贵族之间的正常行为的家族,你能指望他们之中的新生代有多高的道德素质?死绝了算了!”
“好,巴尔说得好!都死了,都死绝了!死绝了咱们来坐庄!”
温泉里,打手们哄笑成群,暖雾氤氲。巴尔托侧过头饮用果醋,半张微笑的脸朝向打手,半张背光的脸恻隐黑暗。
没了王庭,哪轮得到他们坐庄?黑暗滋养的寄生虫,在光明笼罩的时候,还有地容身吗?
“蠢到叫人大开眼界啊。”
收看着真理教发送的活动指令,巴尔托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