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从某位富豪的私人藏馆里找出一尊武神铜像。
通过奎睿达家族独有的印记来判断,他料定这件文物价值不菲,便起了私心,没有上报军方或王庭,而是将铜像锁进自己的保险柜。等到退伍后,他回到温亚德,用积攒的财富开办了多弗斯酒庄,与戎洲的兽族做起酒水生意,好不风光。
那件铜像则被他当成战利品摆放在藏厅,用以向儿孙吹嘘自家的底蕴。当然,他从没有把铜像是真品的秘密透露给任何人,哪怕他的亲儿子也不例外。因为他清楚只要自己还在世,这件宝贝就脱不了手。他打算等到临终再跟子孙揭开这一真相,把这件铜像当作家族宝藏传承下去。
小主,
可有一天,一封陌生的信件改变了他的主意——写信者细数他在北共治区掳劫财宝的罪行,还特地强调了那尊武神铜像被盗的过程,细致地仿佛是个隐身的幽灵,把他的一切卑劣都清晰地记录在案。
写信者以保密为条件,迫使他发动在军队里的人脉关系,借着经营酒庄的幌子向戎洲的兽族走私军需物资,逐渐发展到转卖生化武器、脏弹与违禁药品。
他想与写信者达成协议,不要让他们之间的生意牵扯到他的后代,可写信者的能量实在太过可怕,不过是稍加运作,便逼得他的孙子自愿参与走私犯罪。
那时,他已经老眼昏花,算是半只脚踏进天国的大门了。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现状,唯有把悔过之言写进日记里,随多年来的罪证一并封存,将罪过交由后人审判。
他的罪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那位写信人的称呼。他似乎无法记录与写信人的身份有所关联的信息,始终用“无名氏”代替写信人的真名。
他把无名氏称之为恶魔,他把无名氏的能力描述为不可抗拒的规则。他深深恐惧着无名氏,他也极度憎恨着无名氏,可他甚至无法保留无名氏寄给他的信件,也无法用笔写下无名氏的真名。即使想模仿无名氏的行文风格与笔迹,从而留给后人拘捕元凶的线索,他也是不能办到。
虽然他无法言明真相,但任何读过他日记的人,都可以看出字里行间的悔恨与恐慌…
伊利亚·格林无需猜测,便明白这位能量庞大的无名氏是一位圣恩者。
一位强悍到无法理喻的圣恩者,以至于突破第二巅峰,觉醒更为夸张的祈信之力的圣恩者。
黑水的人也承认,追查无名氏的行动屡屡碰壁。莫说直接的人证物证,就连间接的线索都难以发现。无名氏是个异常谨慎的敌人,几乎擦去了所有的蛛丝马迹。
万幸,有探员从戴蒙德庄园与当地警署的风闻里探听到多弗斯家族可能涉及人口贩卖的传言,几经周折,可算从某些获救的受害者口中打听出多弗斯家族存放“货物”的基地。但是多弗斯一家早在审判日结束后便飞出格威兰,跑到瑟兰境内,而多弗斯家族名下的财产,竟然是由前行之地的人代为出售的——
前行之地的人只说帝皇使者与多弗斯太太有些交情,因此没有公开处死她的丈夫,为多弗斯家族保留了最后一分颜面。如果黑水的探员需要前行之地的协助,他们很乐意免费效劳,只需要确保靠拍卖多弗斯家商品得来的钱款不受管制便好。
那之后,黑水得以把多弗斯庄园翻了个底朝天,总算从收藏室的暗格里找出这四箱文件,解开多弗斯家族背后的隐情。他们与前行之地的人商议好对策,将四箱文件当作拍卖品曝光在公众的视线内,希望借此钓出心怀不轨的无名氏。
但是,即使防盗箱流拍数次,沦落到挂在网站里甩卖,黑水心心念念的大鱼始终也不来咬钩。他们蹲守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本来指望在今天抓到无名氏的老鼠尾巴,谁知道在酒店里等着他们的却是一个想借机投身黑水的圣恩者。
对于延误了他们的行动,伊利亚·格林遗憾地表达了歉意。同时,她也婉转地指出探员们的钓技太过青涩——不是挂了饵便有鱼儿来咬钩,钓鱼这种事,还要靠眼力与耐心。
换言之,既然这四箱文件落入她的手中,而她又平安无事,那条狡猾的鱼迟早要扑过来吓唬她、好抢走这顿零风险的美餐。
她从冷柜里给每位探员取了杯冰淇淋,谢绝了黑水从旁支援的提议。她向探员们的领导者保证,会用最温和的手段控制住必将到来的盗窃者,以便黑水审问情报。接着,她与四位“搬运工”挥手道别,回到房里研究黑水通讯设备的用法。
在激活新的手机后,她接通陌生的电话,再度听到指挥者的嗓音。她开通免提,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回复道:
“安心吧,麦考夫先生,没有人能比圣恩者更了解圣恩者。半数以上的圣恩者是狂妄自大的莽夫,像我这样富有自知之明的?哼,反而是异类吧。”
“你说的不错,格林女士,圣恩者的确热衷于自欺欺人。从今以后,由我负责与你联络,你可以叫我维莱——他们都爱这么称呼我。”
“别了,麦考夫先生,敬称是必备的礼节。等候我的消息吧,而如果你们愿意节省时间,我想,你们应该查查奥兰德先生登陆温亚德时的贴身部队——他们是从旧港上岸的,肯定排查过多弗斯家的货仓。”
“格林女士,海军的装备比陆军精良太多了。想请他们到黑水一叙,难度颇高啊。”
“很乐意替你分忧,麦考夫先生。”
“哦?那我先行谢过。但格林女士,我还是要提醒你,在安排明天的行程之前,我们最好先搬开挡住车轮的路障。”
“耐心吧,麦考夫先生。我想,你会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小主,
“我们拭目以待,格林女士。”
通话结束后,伊利亚·格林摘掉那副太阳镜,走到浴室里摘掉蓝色的美瞳,对着镜中的自己挑弯了唇,好似初绽的花朵般诱人。
今日的会面坐实了她的猜想——黑水与王族已经不是心志坚如磐石的死党,充其量算是迫于形势而同坐一艘船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