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墨…翡?阳…玉?晴…玉?晴…冰?冰…翡?”
听着她把梁人的词语、念成一字一断的短句,少年由衷地感叹,语言的逻辑真是没法互通——至少,对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而言,其差距不亚于数学与文学,是入门难,精通也难。
不过,从她的回答来看,梁语的语感天赋,她还是有的。至少,她组合出的词语,听着都不差,不是吗?
“是很好!不过,既然是昵称,这些…未免太庄重了,不够亲和、不够率性…就是,就是不够…可爱,嗯,可爱!不够可爱的话,大家在交流的时候,容易…”
“你的…昵称?”
“啊?”
“什么是,你的,昵称?名字,朝晟的,梁人式的。”
“啊…这个,是武,小武。”
少年在手机的图画功能里写下自己的称呼,方便她分辨同音字。她则是复述少年的昵称,说:“小、武…小,武…小武,小武…小武。小武,帮我…同类别的,称谓…”
当然,小武会帮她想出昵称,最适合她的昵称——
白色的肌肤,像是牛奶;墨绿的眼眸,像是茶水…牛奶配茶水,应该叫什么?
“奶绿!就叫奶绿吧,怎么样?很可爱的昵称吧?绝对是上口又好记的外号哦!”
“奶…绿?奶绿…奶绿?牛奶和…绿色?”
“嗯嗯,是绿色的茶叶,茶叶!绿茶!”
“茶叶,茶叶…奶绿…好,奶绿好,小武,小武是很…体贴,体贴的,小武,我是…奶绿。”
“奶绿!奶绿!奶绿姐姐!遇到和我一样,黑头发,嗯,但是黑眼睛,没有长长耳朵的梁人,就说自己的名字是奶绿!要是碰见有长长的耳朵、竖眼瞳的木精灵,就放心说瑟兰语啦。不过,如果用梁语称呼的话,记得叫他们木灵哦!像我的家人,都是木灵…不过,去了我家,没必要说梁语,拿瑟兰语交流就好啦,我相信奶绿姐姐,肯定是没问题的!”
“嗯,小武好,好小武,谢谢小武。”
十二小时的休眠后,飞机直达丽城。小武没有通知家人来接机,而是带着朋友坐上巴士,往林海赶了去——他想要的,当然是要给亲人们惊喜。
两年啊,两年。他在格威兰和共治区逗留了两年多的光阴。还记得和家人告别时,他的脑袋还够不到母亲的下巴,如今,他却能高过朋友的肩膀。朋友的个子可不低,他明白是自己长高了,兴许回到家都能碰到妈妈的鼻尖?不不不,没准,他都能一手抵着姐姐的头,叫姐姐无法平视——
现在,文德尔家一对迷你的孩子,只剩伊雯这一个矮冬瓜啦。
可朋友的鼻息却让少年侧目而视,察觉到了难言的焦虑。
她到底是罕见的外国人,从上车开始,打量过来的目光就没有停过。在朝晟,格威兰人比金灵还难遇见,可不得多看两眼,瞅瞅是什么模样?
为了缓解焦虑并打消好奇心,小武拍拍胸膛,自信满满地仰起头,说:“叔叔阿姨,她是游客,我是导游!林海的主人家,不能吓着客人哦!”
于是,在和善的笑声中,乘客们收回了各自的目光,说道起家长里短。小武松了口气,用格威兰语告诉朋友,说家乡的人们都是很友善的,他们的目光并不是冒犯——
看,只消坦诚地谈一谈,表明不适,大家都会体谅旅客的羞涩,让气氛惬意起来。
“嗯,谢谢…谢谢小武。”
回到绿松村时,暮光已探出山头,把乡镇染得略微焦黄。在熟人们的一声声招呼中,小武带着朋友来到包子铺前,挑了个肉包与豆沙包,不过这回,他不用踮着脚付钱了。一看见他,老板娘便欢喜地探出臂膀,在可爱的脑袋上薅了两把:
“哎呀呀,阿武啊!有两年没见啦!咋的,是去外地上学啦?不回家啦?呦,这…这是——咱家的,你瞧瞧,阿武真是去留学啦!嘿嘿,还带回来个大姑娘!你瞅这脸蛋,这鼻子,这眼睛,啧啧啧,绿油油的,跟油麦菜一样,多稀罕!要是娶回家当老婆,阿武,你就给咱们村长脸啦!”
他赶忙打着哈哈,自个儿啃肉包子,请朋友吃豆沙包,要老板娘别再拿他打趣了。可惜,老板娘是越说越起劲,全然不听他辩解,弄得他抓起朋友的手,撒开腿往家里跑,不顾那豁达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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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呀,小苗苗还晓得脸红啦…”
等跑远了,他急忙解释,说那只是玩笑话。在绿松村,捉弄懂事的孩子,是大人们最擅长的解闷手段。而他的朋友,还是说着谢谢,似乎是没有听懂老板娘的捉弄。
正聊着,两人走出了梁人聚集的地方,来到了村落边缘,踏足搭满暖棚的田野。
他是左瞟瞟、右望望,向朋友介绍每亩地是哪户人家的。等瞧见一片果园,他自豪地挺起胸膛,告诉朋友,这是他妈妈的杰作——看啊,整齐的树冠,是多么繁茂。
而这些,全都是他母亲的功劳。
敲门前,他怕朋友忘了先前的交待,又提醒道:“伊利亚姐姐,说瑟兰语就好啦,相信我,不会有沟通障碍啦…”
话音方落,木屋的门已然敞开。开门的是打哈欠的艾丽莎。见到门前立着的是谁,她急匆匆地揉走眼眶的泪花,凑近了仔细瞧,半晌不说话。
“妈妈,我回家…”
没等儿子说完,分别多日的母亲,是一把抱住他,欢喜地尖叫。喊着喊着,艾丽莎又托着胳肢窝,把他举得老高,转了又转,晃得他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