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钱,都是钱,钱能生钱,钱能赚钱。奇怪的是,那些信徒不留着钱自己花,非要在圣堂听一听布道,然后送出他们的钞票,虔诚地祈祷,也不知道是在向帝皇许哪般愿望。巴尔托的耳朵比较尖,曾听到一些管不住嘴的信徒念出的心声——
要么是祈求帝皇治愈他们的疾病,要么是祈求帝皇赐予他们幸福,要么是祈求帝皇改变他们的厄运…
小主,
还有的,是感恩帝皇,感恩帝皇消除了他们的顽疾,感恩帝皇让他们找到完美的伴侣,感恩帝皇让他们买中彩票…
有时候,巴尔托都想走上前拍拍他们的肩膀,告诉他们治好病应该感谢医生,找到好的爱人应该珍惜对方,买中头彩应该快些搬家移民,别在这里对帝皇念日记了——帝皇要是真能实现他们的愿望,就不会在乎他们的虔诚。
就像啃鸡腿的人遇见一窝蚂蚁,把鸡骨头扔在蚁窝附近。人没有心情去思考蚂蚁会不会感激自己,只会看两眼蚂蚁行军,或是踩两脚,或是调头离去。
蚂蚁的想法,人八成不在乎;人的愿望,估计帝皇也不在乎;信徒的虔诚,圣职者们倒是很在乎。
对信徒们来说,圣职者们在乎了,帝皇也就在乎了。
圣职者们当然在乎。毕竟虔诚的背后,往往是络绎不绝的善款——看吧,单是巴尔托待过的那间圣堂,这两年间,便以修缮方尖塔、增扩建筑面积的名义,向信徒们募捐,筹得三千万迪欧的捐款。这笔钱,百分之二十上交中央圣堂,百分之十五呈交市政厅,百分之五用以补贴圣职者,百分之六十都用在修建圣堂上——可惜,不知为何,只有方尖塔得到了保养,说好要开工的空地,始终没有挖机铲车来忙活。可能是有人担心噪音影响街坊们的生活,所以按工不动;也可能是预算不足,难以搭建新的楼宇。
总之,只要有一块纪念碑压在工地上,刻满表彰捐款者的言辞,铭记他们的慷慨与善良,那么,信徒们就能既往不咎。甚至不需要圣职者出面解释,他们就会自发地找出理由为圣堂辩解,似乎他们的虔诚,伟大的神圣帝皇已经感受到了,而为了神圣帝皇的欣赏,他们情愿赴汤蹈火,为圣堂的捐款箱再贡献一笔账。
事实是,他们的捐款,在被中央圣堂和市政厅抽过利后,早就落进了圣职者的腰包。这是各间圣堂共同形成的默契——给上级和政府献过金后,不留勾自己的,真拿去修大楼吗?他们又不是地产商,可以把房价定高。再说,特批给圣堂的土地,价格是非常低廉,且不能出卖,除非由市政厅等价赎回。这些圣职者啊,就是想修一些精致的房屋,以靠近帝皇、沐浴信仰之光为诱惑,在信徒中竞个天价,也是白日做梦,早被市政厅严防死堵。
既然如此,就找最廉价的承包商,买最便宜的设计,盖几栋最简陋的房屋,拿些翻修的好家具充充门面,再摆些庄严的宗教典籍与画像,花最少的钱,吃最肥的肉,何乐而不为?
在巴尔托盘算着,如何让这群狡猾的吝啬鬼从各自的小金库里流流血的时候,一位大腹便便的老圣职者推门而入,慌张地撑在桌上,简直要喘不来气了:“先生…有、客人,客人要…”
中央圣堂的客人,自然是军队来的上校。这些天,巴尔托不想和中意男人的家伙打交道,把款待客人的事宜交给这老人经手,而看老人这六神无主的样子,他也不着急,帮老人兑了杯温水,请人入座,先缓口气再说话。
“先生,您快去劝劝他吧!他刚跟我说,想去圣堂开设的孤儿院逛逛…”喝完水,老人的面容饱满不少,嗓音也有了力量,“帝皇在上啊!他的那些、那些嗜好,如果在孤儿院里施行,恐怕我们都要陪他下炼狱赎罪啊!”
闻言,巴尔托赶忙捂住脸,好让不合时宜的讥笑看着像是在悲怆。忍耐住大笑的冲动后,他叹着气,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劝告道:“看开些,我的朋友。就当这是命运的安排——正如前人所言,想逃避噩运的,噩运会紧随他的步伐;接受苦难的,苦难会脱离他的大道。”
“可是…”
见老人还想争执,他一抬手,示意其噤声。而后,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将半掩的窗帘拉开,站在那猛烈的阳光下,光亮得如置黑夜,看不见些许相貌。
如果说相生于心,貌成于神,那如今的巴尔托·怀特,正如他所说的话一样,是惨亮的黑暗之光:
“我的朋友,圣堂的孤儿院,本来就是藏污纳垢之所,你我心知肚明——被扔在医院的门口,被抛上圣堂的阶梯,被甩进街边的垃圾桶,是他们此生的幸运。有些婴儿,被母亲生在厕所,没见过人便失了生机,和他们相比,能送到孤儿院,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就是被那些大孩子欺负,被克扣伙食,不得不拉帮结派、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他们好歹能活着,好歹能创造价值。我的朋友,你不必激动,圣堂拯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自然该偿还恩情,充当圣堂的资产,不是吗?
不必恐惧格威兰的军人,他们做的丑事,某些圣职者照办不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的贵宾,是非常慷慨的主顾,初次招待他的少年,在事后获得了丰厚的奖励,比预想中多出十倍、二十倍的奖励。而我的朋友,我们的某些圣职者,可是吝啬又无耻,下流到让人愤怒,卑劣到让人拳头发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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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的故事,我也略有耳闻。好像有一回,两位上年纪的前辈玩什么恶作剧,哦,我想起来了,是挑中一对无知的兄妹,并告诉他们,他们中的一位即将被善心的富豪收养,请他们自行斟酌,考虑清楚谁走、谁留下。嘿,结果两个孩子,竟然互相谦让,都想让对方脱离苦海,于是,我们的前辈便暗示当哥哥的,想让妹妹过好,就得把他们两个老东西伺候舒服。当哥哥的在孤儿院待久了,自然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就随他们快活,目送妹妹坐上豪华的跑车,含泪远去。可第二天,正服侍老东西的哥哥,却在床上见到了求饶的妹妹——原来,那富豪也是个可憎的混蛋,玩过后,便把妹妹送给两个老家伙,任他们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