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离了压制,少年正想发难,把这没劲儿的书生拿住,可被他望着眼睛时,少年又怕得腿抖,从那眼里看到了阴曹,大气也不敢喘:“俺…”
“我知道,你害怕,怕他们的家丁私兵伤了你的乡亲,怕惹着哪个大老爷,招来一堆能人把你们收拾了。你想着,平日里他们总欺负你,你成了御天士,他们虽巴结你,却瞧不上你的乡亲。你觉得他们比你恶,他们有靠山、有底气,所以,你要挑没见过的、好欺负的对付…你要来林子里,杀了、吃了这些木妖精。
你想想看,木妖精是好惹的?和人家斗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乡亲,你有算过么?你把心一横,杀一户小财主,夺了钱占山为王,不比在这里卖命好?你怎么不敢?你怎么就不敢啊?”
“俺…”
“你是个怂包。你不敢抗那些硬点子,只会逮着自以为好对付的使坏。可我也怪不了你,毕竟你傻惯了、怕惯了,你没胆、也没本事杀欺负你的土霸王,哪怕成了御天士,你也只敢挑软柿子捏,可对啊?”
说完,祖仲良松开少年,任之摔在地上,慢慢地爬起来。等少年爬到一半,他扯住少年的烂衣裳,将其拽直了、立正了,又在抹脏的脸上拍了两下:“你跟我一样…就想着活,想着苟且,不晓得恨谁,不晓得杀谁,浑浑噩噩的,只想活着…只求活着就好啊。”
少年如着了魔,任他拍打,全然不作抵抗。
拍完了,他瞧向姐姐,与姐姐身后那位主家的木灵,说回瑟兰的语言:“我们来谈谈。你是想带这孩子回去,为你所用?”
“是,尊敬的圣恩者,你有何指教?”
“我的看法与你一致。我想,家姐也动不了那个手,能亲自把他杀了…但要放过他,我怕家姐心有不甘,所以,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有兴趣听吗?”
“请讲,圣恩者。”
“你也看到了,这孩子是又蠢又倔犟。只带他回去,让他的同乡自生自灭,他怕会记恨我们,寻着机会报复,或是干脆自杀…不如,把他的同乡也带回去,收归管治,怎么样?”
女木灵是蹙眉行礼:“还望体谅,我们与梁人的仇恨已是不可调节。”
他竖指一摇,向木灵走近了些:“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要与你们合作,将南岭的流民悉数收归旗下。我知道,你们在等瑟兰与西北方的援军,可他们的到来总要些时间,若你们配合我,将这些流民的刀锋调转向驱使他们的人,你们就不必要与之相斗,更能置身他们之后,尽可能避免伤亡…”
稍许沉默后,女木灵沉重地叹息了:“您说的,是无法实现的奇迹,圣恩者。食粮倒罢了,单是看管他们…”
“看管他们,驯化他们,指引他们,教导他们,全由我来做,”他再行一步,立在女木灵的身前,忽地抬起胳膊,触上那不及躲闪的眉心,咬牙切齿地压抑疼痛,“你要相信我…聆听我,且看我的手段…我将展现给你的…奇迹。”
刹那之间的触碰后,女木灵的耳边多了些空灵的声音…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是的,是从刚刚开始,便呆滞而不动的少年的声音——
直撼心扉的灵魂之响。
“祖…”待他逐一接触惊恐的乡民后,茉亚扶他在树荫里歇脚,平淡的灰眸里,暗潮涌动,“你当真不怕初诞天晶…”
“这是我创造的奇迹,我选择的祈信之力…”额头青筋暴起,他着实痛得厉害,寸步不能移,“我看中的天道。架起桥梁,使他们通信于心的,是我,而非它…是吧,我的儿?你与我传话的巧思,恰恰与我启发…你的第二重天道,我的第二道护身符,该是这笼罩记忆、传达思想的铺天之网了。”
“网…”
历史的风光如烟沙散去,留着车厢里的孩子把头猛晃,摇乱了黑瀑般的长发。
恰在此时,格林小姐的声音,如夜莺的祝福,将混沌的少年迎回现实:“怎么,文德尔,是哪里不舒服吗?”
赛尔记着班布先生的教诲,昧着良心撒了谎,脸蛋红成了苹果,亮得少女窃笑:“不不不,没什么…伊利亚姐姐,是我走神了,走神了…”
猜是有什么人借朝晟之网与他交流,格林小姐也不多追究,继续讲朝晟元老的秘史。依王庭的记载,元老的基本盘,是趁着梁国南方动乱时,与木精灵通力协作,进而收编的百万流民。在那之后,元老步步为营,与瑟兰的海军配合,逐步占领梁国的南境,引入了格威兰的先进技术,解决了粮食的难题。在这期间,焱王并无动作,照例收南方的恭金珍宝,只是进献奇珍的人,已非那些传承千百年的家族豪强,而是一个全然不与他们妥协,将他们赶尽杀绝后,仍维持着统治与秩序的元老。
一个靠着“网”的联系,取代了旧秩序的奇人。
“伊利亚姐姐,这些事,王庭是怎么知道的呢?”少年虽听得津津有味,却有不解,“是元老的合作者…那些木精灵告诉格威兰的吗?”
“不哦,文德尔,”格林小姐拆了包廉价茶,沏在壶里,悠悠地抿了小口,轻吐兰香,“木精灵,是元老最可靠的盟友。将元老的秘密告知奥兰德家族的,是瑟兰的海军女将、元老日后的挚友与政敌,瑟兰王室的旁支子弟,在帝国掀开战争的一世纪前,由元老亲自监督行刑,只有一位孙儿被免除死罪的欧达莱娅·盖里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