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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子儿都没有。昨个儿下午打游戏上头了,卡里的钱全充了,”塔都斯掏出鼓鼓的钱包,翻开看,里面尽是花里胡哨的充值卡和会员卡,最里面,只剩了十来张面值五百迪欧的棕色大钞,“还好,我姐赏了些零花钱,待会儿还能喝喝咖啡,一起去?”
“零花钱?老子真想给你一拳。五千都够我吃半年了,你还不嫌多?”
“哪够啊,充点卡都嫌少。行了行了,要去吃烤羊吗?我请客,吃完去网吧打打枪?或者去电玩城打街机?有兴趣不?”
“告辞,恕不奉陪,”坎沙摸了摸裤袋里的两枚硬币,对朋友倒竖大拇指,先行一步了,“你还是回家玩吧,再不济找家酒店,去网吧闷一晚上,校门口的野狗都没你臭,再见了。”
“明天见,对了,你等等,”塔都斯想起了什么,赶忙叫住了坎沙,回到教室,从搁在最后排的书包里翻出部手机,递了过去,“我换新机了,这部你拿着吧,去年的款型,格威兰的货,网速快,能看视频,下小电影也没问题。”
坎沙吓得趔趄,险些松了手,摔了掉光漆的塑料水瓶:“别,别,太金贵了,这玩意小一万了吧?”
“叫你拿就拿着,就当陪兄弟追剧看节目了,”把手机塞给朋友后,塔都斯迈开腿跑没了影,“明天中午是亚罗巴布的退役发布会,记得看直播啊。”
坎沙拿着这部够管一年饭的电子产品,久久无言。等黄昏沉落,教室被填满了阴影,他才叹了声,真心地笑了一下:“那我谢谢你了,朋友。”
感慨这种事,有的是时间干。当下最要紧的,无疑是填饱肚子。这会儿,离晚课只有四十分钟了,坎沙·杜拉欣火急火燎地跑出校门,直奔学校对面的街,走去那辆最显眼的餐车前,把一枚五迪欧的硬币放在投币口,对收拾着火灶的老板说:“来张鸡胸肉卷饼,多放黑胡椒,少一些辣酱。”
坎沙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戴眼镜的年轻老板笑呵呵地摊起了面饼,倒了些腌好的鸡胸肉条在锅里,开着烈火翻炒了起来。
在烟火涌动的香味里,这辆串着彩灯、喷有漫画涂鸦的餐车,是坎沙眼里的舞台,而老板,自然是舞台中央的巨星。那些红亮的肉条、那张焦脆的面饼,就是巨星演唱的胜利之曲。
一曲终了,卷着嫩鸡胸和生菜、蜂蜜酱的饼咬进了坎沙的嘴里。微甜而不齁,酱料与香料的味道适中,些许的辣味在舌头上跳舞,刺激出全部的食欲。
对坎沙而言,一张饼,够吃饱了。他不是塔都斯,要拿鲜奶调现磨咖啡,再配瓶温亚德的戴蒙德红酒,吃条羔羊腿才算尝了宵夜,这一张饱腹的卷饼,已是实惠的满足。
嚼着卷饼,坎沙不禁想,读书真有用吗?他可留心观察过,卖卷饼的老板,光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就能卖出去一百多份卷饼,少说也净赚三四百迪欧,算上早餐午饭,一个月下来,怎么也有三四万的净收入,比他那成天加班的母亲赚得都多。就是他早死的爹从墓地爬出来,找个活干,加起来也不及这小餐车收入的七分。
因此,坎沙鬼使神差地问:“老板,想学你这门手艺,要多少拜师费啊?”
“呦,小子也想学大人摊饼啊?”老板扶了扶黑框眼镜,用毛巾擦起铁锅来,“行啊,好歹是我学弟,你想学,我免费教啊。不过记得换个街区摆摊,别抢我生意啊。”
“学弟?”坎沙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吃了半年,我也算老顾客了,可没听你提过啊?”
“骗你干嘛,我是12届的,毕业了找不到活干,就回来卖饼咯,”老板拿出张小板凳,看着被路灯照亮的校门,无限怀念,“太难了,找工作太难了,挤破了头,也争不过那些甘当牲口,天天加班到半夜的,回来卖饼,还轻松一点儿。”
“挣钱吗?”
“挣钱,但累啊,”老板摆了摆手,从餐车里拿出了暖水壶,倒了瓶热水,吹了口气,细细地喝了去,“还有半小时打铃,回去趴桌上眯一觉,上你的课吧,学弟啊。别信老师那套,尤其是…那个教物理的,是叫佩姆?他那张嘴,鬼话连篇。入学的时候,他常讲,当老师的,会尽责任心,把学生当作自己的未来,让每个学生都能上国立大学,不至于到社区学院混日子。才一年,他就开始咒我们滚进社区学院,出来后到工厂去拧螺丝啦!老师的话,不可信啊,不可信!”
坎沙哈哈大笑,向学校走去。因为放学时对着全班阴阳怪气的,就是物理老师佩姆先生。而在开学的第一天,他也说过类似的鼓舞之言。
如今想来,也许他是真爱讲废话吧,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