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始

明日无瑕 提笔随缘 2962 字 13天前

十秒钟,被碰到面具的圣恩者伫立了十秒钟。在第六十七秒,圣恩者舒展起身体,用了二十秒的时间,将四肢与脖颈的关节扭出巨响。

第八十七秒,圣恩者赫然猛跃,力量远胜先前。那强劲的双腿,硬生生踏崩了定制的擂台垫,令发力者如鹰翔空,让亚罗巴布不及反应,唯有横臂硬挡,险险改变直击面门的重拳,在骨骼断裂的哀鸣里,滚到一旁,勉强站起。

认真出手的圣恩者没有追击,而是等时间过去。裁判在计时,解说员在吼叫,冠军的教练在甩白毛巾…所有人都声嘶力竭,劝亚罗巴布投降,退出钢笼去。

可电视机前的坎沙皱起了眉。他不懂,这圣恩者是在等什么?羞辱挑战者、羞辱冠军、羞辱碰到那张面具的亚罗巴布?哦,不是,那不是羞辱,是尊重,是等待的尊重。

八十九秒,九十秒…计时器走过九十七秒,达到第九十八秒,新的纪录,就此诞生。在所有人的呼喊中,圣恩者踏步向前,缓缓打直手臂,给这没有反抗之力的挑战者选择的机会……投降的机会。

观众们在吼,劝亚罗巴布认输,拿着奖金离开擂台,去治愈伤势,来日再战。可冠军摇了摇头,举起折断的双臂,仍作格挡之态。他的顽固,同样让圣恩者摇头,挥出那决定性的一掌…或者说,一个注定将挑战者扇飞,却不致命的耳光。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在这千万观众们凝神屏气的要紧时候,共治区的官方播报员占据了电视里的画面。坎沙忍无可忍,一把握爆了手里的铁质汽水罐,且将沙发前的茶几蹬出了几尺,破口大骂:“干你妈的扯谎虫!插播个屁!给老子…”

可当播报员实时翻译着转自格威兰的紧急新闻后,坎沙又闭了嘴,彻光了抽纸,擦干了喷满石板桌面和大理石地砖的浓糖汽水,静坐不语。

电视机里转播的,正是帝皇使者在温亚德揭露格威兰的官商贵族之丑态,令负罪者的血肉如蝼蚁堆积的实况。

光是惊骇的视频,就叫坎沙挪不开眼睛,遑论之后记者的逼问和负罪者的狡辩,与帝皇使者的讥讽、判决,以及那扭曲血肉、令数十万人哭嚎的奇迹力量…远非钢笼里的圣恩者可堪企及的祈信之力。

血肉与千万张脸构筑的断罪之塔,是最后的转播画面。很快,坎沙最爱的频道回来了,看那现场的气氛,是空前的热烈。解说员在狂吼,教练在跪地哭泣,观众们在振臂高呼,裁判嘶喊至破音,冠军亚罗巴布?他躺在担架上,嘴巴叼着面具的一角,笑容是灿烂的胜利。圣恩者?他还在钢笼里,双臂交叉而立,嘴角勾出了不可思议的恭贺之喜。

通过回放,坎沙确定,是亚罗巴布胜利了。千钧一发之际,他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壮举——扑上前,用断掉的手臂,拦住了本该将其打飞的攻击,借势咬掉圣恩者的面具。

他赔上的,是一对弯折到平行的小臂;他收获的,是前所未有的胜利。

坎沙关掉电视,打开了客厅的窗,让寒风帮电视机散热。他躺上床时,已是凌晨四点,离起床上学的闹钟,不到两个半小时,可亲眼见证这一夜的传奇,熬个夜,绝对值得。哦,值得铭记的,可不是浴血奋战、智取皇冠的冠军亚罗巴布,而是惩处罪人的使者、圣城的常青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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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北共治区的民众而言,肥头大耳、横行霸道的格威兰人都是该死的。哪怕麦格达市并无格威兰的驻军,没闹出过金毛白皮的大兵糟蹋幼童学生的丑剧,可光是听同学们在课间的议论,听文学老师谈两嘴又被官方压下的新闻,任何一个不冷血的高中学生,都会憎恶在共治区的土地上耀武扬威的异国士兵,连带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同胞,一并投入罪孽的炼狱。

憎恶,或许,熟睡的坎沙是在憎恶。还没等闹钟刺穿耳膜,楼下的一户人家又在吵架,又是那哭喊撒泼的年轻女声,又是那中年夫妻的责骂腔调,又是摔打东西的杂音。在玻璃的破碎声里,他张开眼,用裂满血丝的眼球,盯住还没走到六点的闹钟。他拉开窗帘,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憋了好几分钟,却是冷笑一声,关上了窗,收拾书包,走出家门。

在下到五楼的时候,他对着那扇隔不了音的破木门说了句:“吵不腻的蛙嘴公婆,哪天有空,滚去乡下,给农夫家打鸣吧。”

太阳还未升起,小区和街道都笼罩在雾霾里。新的一天,坎沙又要去听课,又要写上二三十页的练习题,又要学长耳朵发明的拗口瑟兰语,又要在课间上厕所和打水的空余,和去电玩厅通宵、拿手机熬夜的同学扯皮。

让我们暂时调转镜头,往麦格达市的北方去,越过大半个北共治区,来到温亚德的海岸,进入一家滨海的酒店里,去看看两位注定要与陌生的中洲人坎沙·杜拉欣碰面的少年少女——来自朝晟林海的梁人少年、在精灵的家庭里长大的赛瑞斯·文德尔,来自格威兰康曼城的混血少女、生在贫民窟、长在王庭的伊利亚·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