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休息休息,”无秋拿出烟斗,让沉重的黄铜制品在指尖如笔飞旋,“今夜有人设宴相邀,省得你费力劳神。”
少年轻轻托住头,从异色的眸子里眨动出好奇的神采:“是吗?是谁请客呢?老师吗?千万别再破费了…吃些寻常菜吧。”
“啊呀,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爷爷都想媷着你的头发亲两口。哈哈,别躲啊?说笑罢了,说笑罢了。你不如问,是在哪做客。”
“哦…是去哪里做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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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弗斯庄园,可还记得,前些天那个缠着你去家里玩的小弟弟?今天要去他家了。”
在夕阳沉云前,换好行装的老少二人拦住辆的士,不多时便抵达生意平平的酒庄。虽然多弗斯庄园的告示牌已写明歇业的时间,老人仍伸手摁响门铃。片刻后,还系着围裙的妇人慌忙开门致歉,虽解释方才是受困于厨房,却没好气地盯了身后的儿子一眼,明显是在责怪不懂迎接客人的小家伙。
“无妨,”换好鞋后,老人替妇人合上门,走入客厅环视这装潢富丽的居所,连连称赞,“中洲来的画像?还有古董?呀,真威武的铜像,一手持剑,一手掌钺,面朝天空,膝吻大地…有年头的老古董?”
“我知道,这是曾祖父从帝国买回来的武神铜像——说是能驱散噩运,护佑家庭幸福安康!”见母亲重回厨房,男孩一把挽住少年的手臂,自豪地解答老人的困惑,“赛尔哥哥,我没骗你吧!我的曾祖父去帝国打过仗,带回来好多纪念品!”
“知道啦,知道啦,”少年摸着男孩的脑袋,似乎看见总是粘在身边的伊雯姐姐,不由展露无奈又亲昵的微笑,“我知道阿纳塔是乖孩子,不会撒谎的。”
“赛尔哥哥真好看!”男孩扯着少年到沙发上坐下,湛蓝的眼瞳骨碌不停,“赛尔哥哥真的不是女孩子吗?真的不是赛尔姐姐吗?”
“我的孙儿货真价实,”老人细细端详铜像的纹路,果然从那长剑之上找到狰狞蛇纹,不由轻叹,“是与你曾祖父的宝贝相仿的正品,哈哈。”
这时,处理好厨房要务的妇人已解下围裙,沏好招待客人的茶水,掐着儿子的脸将之从少年身旁拉开,澄澈如海的眼眸饱含歉意:“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很少遇见能说上话的朋友,太…”
“没事的,齐约娜阿姨,”赛尔连连摆手,将男孩重新拉回身边,“阿纳塔在给我讲铜像的故事,我们正谈到精彩之处…”
“是啊,妈妈!”男孩急忙点头,指着那尊铜像,又高高挺起胸膛,“是曾祖父的故事哦!爸爸说过…哎呀,妈妈,厨房还有菜啦,你先去忙吧,我会招待客人参观的!爸爸不在,我就是一家之主啊!对不对呀!”
“你啊,就会支开妈妈…看看赛尔,多乖多听话啊,向赛尔哥哥学习,记住了?”摆好茶水后,妇人笑着躬身转向厨房,“班布先生,赛尔小朋友,劳烦你们自行品茗?”
“无妨、无妨,”老人拿起摆在陈列柜旁的放大镜,对着铜像的面雕好生观察,见细若针尖的瞳孔都有精致刻画,不免感叹,“威仪如神,大师手笔…是否,我也该请人塑一座巨像?赛尔啊,爷爷的样貌适合刻在哪种金属上?黄铜?白银?还是真金啊?”
“我知道!”在少年开口前,男孩举高手抢答,“爷爷适合木雕!木头!刻在木头上!”
“嗯?是的,”赛尔肯首赞同男孩的看法,“或者用泥塑?蜡像?我在电视上见过,这样雕出来的人像最细致,栩栩如生呢。”
“你们啊…真笨,笨哦——”老人端起一杯热茶,轻吹几口暖风,饮着润喉的清香,捏着烟斗对雕像比划,“这些东西啊,本就是拿蜡像做的…雕好蜡像,拿泥土封住,烧去腊灌入铜,再好生打磨…才弄成这稀罕的古玩啊。说回来,孩子,你们家并未雇佣仆人?这么大的酒庄,可得把人累坏了啊。”
“他们下班就走了,爸爸不留他们的。一会儿爸爸就回来给妈妈帮忙,爸爸可勤快了,把地板啊、雕像啊、铠甲啊擦得干净又漂亮。再多的人手也比不上!”
“唔,好。告诉爷爷,你爸爸何时回来呢?”
“快了吧,每天都是这个时间——”
“没事,”老人坐上沙发,摸着红木扶手,吐出饮入腹中的热雾,惬意至极,“我们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