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巫羡云

只见,少年脸上戴着的那个面具亦是纯白之色,却在靠近眼角到鬓边绣了一根嫩绿的柳条,给少年增加了几分清新和童真。

他袖手而立,风吹着他衣袍鼓胀,像是随时会飞走的神鸟。

远远的轻笑声传来:

“郡王见谅。”

他叹息轻浅,似那徐徐吹拂的春风:

“若是叫月亮看见了在下的脸,风儿听闻了我的行踪,将在下的消息带去给家中严苛的长辈……那羡某这得之不易的自由就要消失了,”他语带促狭,“在下的心愿,也就永远都没办法实现了!”

心愿?

什么心愿?

永安“噗哧”一声笑了:“好玩,好玩!”

“装神弄鬼!”谢荣不屑冷哼。

却暗暗心惊于这样的轻功。

他方才那一击,就算是反应最快的惊羽卫都要被削掉几根头发,此人却毫发无损还能如此坦然地玩笑,心性强大异于常人。

只怕是军中武艺最卓绝者,都要逊色于他!

这羡云鹤究竟是什么来头?

绝不是区区一介眩术师那么简单!

想到这,谢荣不自觉朝着主座看去,他方才那番试探,亦是皇兄授意,否则他怎敢贸然出手?

只见皇帝轻抚座位扶手,指尖轻敲,节奏沉稳却未发一语。

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他的眼底,眸色锐利深邃,仿佛尽在掌控,突然间,男人目光轻轻一转,看向了某个方位,却是后妃的席位。

那一瞥之中,似蕴含了某种难以解读的深意。

月光在皇帝的脸上流转,勾勒出他宛若天人的五官,清瘦的下颚,端的是庄严神圣,谢荣循着皇兄的视线看去,后妃席位只得寥寥一人,乌发蓝裙,纤柔绝色。

此刻,她正望着那衣着鲜艳的少年出神,目光微微发亮,似是那怀念亲近之意,她根本没发现于自己身上交织的这几股视线。

谢荣一悚,立刻去看皇兄的神情,只见男人在戚妃流露如此神态后,那一双眼睛变得比方才更黑、更幽深了,如同夜色中潜伏的暗流,几欲吞噬一切光明。

巨大的寒意自谢荣心底升起,他立刻低头,再不敢目光乱看。

感到自己无意间站到了风暴的中心,而皇帝的眼神就是这场风暴的源头。

令人不敢直视,更遑论揣摩。

谢荣的不安和颤栗,显然被人察觉,那人好心问:

“郡王这是怎么了?”

“无事。大抵是饮酒过量,有些头昏……”

谢荣撑着额头,故作不胜酒力。

有少年这么一打岔,太后心情好转,她想到自己那个死去的孩子,也是如他这般爽朗爱笑,武艺高强的,忍不住就想嘉奖:

“想不到民间还有这样的高手,你有何心愿,不如说来?良田美宅,美人姬妾,哀家都可做主赏赐与你。”

少年道:“良田美宅,美人姬妾,在下都不要。”

他声音琅琅:“实不相瞒,在下此番,是为一人而来。”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

难道说是哪家耐不住寂寞的贵妇红杏出墙,在外边欠下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

京中贵胄玩的花,这样的事屡见不鲜,但找进皇宫里来的还是头一回。

“放肆!”谢荣一心只想替皇兄铲除了此人,指着少年道:

“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荣郡王,”太后不赞成道,“张口就是打打杀杀,你一国郡王的气度呢?不如先问问情况,”她看着少年,和颜悦色道:

“你所为何人?”

“为我前世的情人。”他信誓旦旦。

太后一怔,谢荣满面怒火:“简直是信口开河,满嘴胡言。”

皇帝始终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指节轻敲扶手。

少年突然抬起衣袖,面朝席位而立:

“神指引在下,前世的情人就在……”

他从袖子里慢吞吞地伸出了一只手。

被他那只修长的手指指到的宫女、命妇都不自主地一阵痴怔,明明他脸都未露出,莫名就是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甚至都没感觉到冒犯。

少年却突然收回衣袖,“啪”地打了个响指,一瞬间,所有人的桌上都出现了一朵花,红黄绿紫不尽相同。

包括永安公主的桌上。

难道这里所有人、包括六岁的永安公主,都是他前世的情人不成?

少年分明也是一愣,片刻后,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语气懊恼道:

“失策、失策。”

贵人们这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有那丢了玉佩、玉戒去砸他的,砸得他身子一颤,闷哼一声。

“你说说你,弄这一出不就是想圈赏钱。”

“怎么,陛下和太后的赏赐满足不了你小子的胃口?贪心不足,当心撑死啊!”

“只怕今夜过后你小子的名气就要一落千丈了,收好这些赏银吧!你便是再演三百年的眩术,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少年闹出来的笑话,极大地取悦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人,什么顶尖的眩术师?充其量就是个江湖骗子嘛!

今夜过后他的眩术生涯可就完蛋了,真是个可怜虫。

少年也不羞恼,毫不客气地捡起那些金银,还有女儿家的首饰,慢条斯理地往身上、脖子上戴,就连十根手指,都套上了戒指。

有金有玉,衬得他那一袭红衣珠光宝气,十分喜人。

“谢贵人、多谢贵人赏!在下告退!”他喜不自胜,躬身告退,又被一块金饼砸中:

“快滚下去吧!哈哈,废物!”

芊芊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拿起那朵凭空出现在桌上的蓝色小花。

拈花一看,一行南照的文字映入眼帘,“今夜子时,与卿一晤。”

今晚子时,他会来见她。

翠羽也看到了字,激动溢于言表,“少祭司肯定会带咱们离开的,小主人,我们终于能回家了……”

忽然,有人说:“咦,戚妃娘娘的花似乎与我们都不同?”

果然,她手中那一朵蓝色的花,与其他人的是不一样的品种。

永安仰头说:“想要蓝色的花花,皇兄……”

谢不归眸色不明,淡淡道:“便拿戚妃那一朵予你吧。”

景福:“是。”

见景福朝自己走来,芊芊手心布满冷汗,却不得不将那朵花,递给景福。

然而奇异的一幕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