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经年一梦,醒来真假难分。
崔寄已不知盼着这一日盼了多久了,久到往日里晏琛失望崩溃之时他都能压抑情绪温言劝慰;久到他以为自己可以欢地去接阿璀回家;久到他已经忘了多年前的那日,乍然得知阿璀被掳失踪时,是怎样的的惊雷落于头顶,炸得他痛彻心扉;久到这些年日日难安夜夜难眠,那些已近绝望的麻木,让他连心里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但是,怎会有这样的理所当然呢?
抛弃了她的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见她,去认回她?
崔寄继续看下去
“德明二年十月初五日,夜,入梦。梦及春日、朝阳、草地、溪流,游人不绝,踏歌起舞,临水宴饮,正是上巳节。有明丽衣色的小娘子,与二兄溪边游赏,得大兄所赠幽兰香草,甚喜。观二兄同演琵琶,《浔阳曲》罢,《破阵曲》起。”
“春和景明之景散去,渐又起金戈杀伐之气,鸣铎刀剑之声,喧杂呼和与战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越发靠近。玄衣少年将小娘子藏于山石缝隙之中,转身冲入杀伐人群。刀光剑影,利刃破空,马上少年中箭坠地。有马蹄将落,小娘子义无反顾扑身相护,马蹄撞上后脑。此情景消散,坠入黑暗,唯余疼痛,但疼痛之感却恍若亲历,如此真实。”
“又是甲胄兵戟之声,杂沓步伐逼近,恐惧席卷而来,无限惊恐。于肮脏逼仄处破开的极小的缝隙望出去,昔年熟悉的华堂广厦被火海卷噬……”
“此记,有感:三处场景,无甚关联,皆有一小娘子,不由自主以已身代入,仿若亲身所历,此梦甚异也。”
崔寄被纸上的字刺痛双眼,原来阿璀即便记忆渐渐失去,也总能在某些时候想起某些片段。只是她怀疑自己的记忆,她不知道那些是她真实的人生,她甚至不曾去想过这些或许是她到关家之前的经历,她以为一切都是自己梦中的臆想。
崔寄往后微微一靠,没放好的凭几撞上了小案,撞得那小案晃了晃,上面的笔架没立稳倒下去,哗啦啦掉了一地的毛笔。崔寄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忙往桌上堆着的手稿里头翻找。
外面去厨房送了食盒回来的山泽,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里哗啦啦一阵物件四落的声音,他还以为崔寄腿疾复发走路时疼痛难忍撞上了柜子,便忙冲进去。谁知一进去便看到满地的纸笔,而崔寄正在散了满席的手稿里头一张张地翻看。
“郎君在找什么?我帮您找?”山泽上前去收拾了落在地上的笔架毛笔等,问道。
崔寄却没回答他,他将所有的纸一张张翻看过来,最后找出了二十余张页眉没有标记序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