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二人读到《五蠹》一篇。虽然这一文章照旧指斥儒家、纵横家、游侠、近侍之臣和商工之民为五蠹之民而有害于家国社会,但这篇文章中中肯切实地分析了天下纷乱之根由,指出法家学说最符合当时社会变化所需要的方面,更是提倡养耕战之民。
只这一篇,竟让他二人大受震动,虽并未立即有推重法家之心,但自此便也多花了些时间去读法家典籍,了解法家之说了。
故而这二年来渐有并推儒法之心,只是一直未得寻求到最佳的平衡和最合适的方法。
而今日得听这一句,几乎是一言中的,几乎是瞬间让他豁然开朗。
此刻脑中瞬间的翻覆,他已然为大渊往后要走的路又理出了一条明晰的路。
似乎注意到崔寄片刻的思索,怀阙先生也不催促,他知道阿璀这一句话之份量,便是他自己,昨日也是思索良久。
这句话在唇齿间反反复复过了数十遍,在脑中辗辗转转绕了数百遍,后来灯烛燃烧了半夜,怀阙先生几乎用完阿璀先前制作的存纸,一遍遍罗列观点增删框架,直到第一遍鸡鸣起,才落笔成神洋洋洒洒数千字于纸上。
后加封面,上书三字《立国策》。
这文章,是他第一次破除儒家学者身份的禁锢,以最为中直无任何偏见的角度来论述儒法两家的优点缺点,来分析儒法两家于治世治国治民的可用之处。
只是到最后,怀阙先生却将那文章郑重封存,并未打算与此时便传之于世。
崔寄回笼思绪,此一观点,虽明晰透彻,但若要施行,决定却不在自己了。尚需长久斟酌论述,并非一人之言可定,还是待回京后与陛下商讨之后再说。
“儒之仁政,为百姓谋福祉,使天下大同。以德治国以礼治国,本是无可非议,但便是以君子礼要求天下人,又能有多少人能成为所谓君子?且不说其他,单论君臣之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古来多少代,有贤主明君待臣以礼,而佞二之臣却未杜绝;亦有诚臣良相事君以忠,而昏君暴主却未鲜见。妄以德礼约束人性,原也是儒家的一大痴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