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新喝完水,便就呆坐着一动不动,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恍若失去了光,变得一片晦暗。
若不是见江岁新时不时抿紧的唇,江夜雪都差点以为江岁新是受什么刺激,傻了。
良久,院外的吵闹声消失了,江夜雪耳朵动了动,显然事情已经解决了。
“星……”,江夜雪下意识唤江岁新的名字,可他才吐出一个字,便见一直呆愣的江岁新突然晃悠站起身,打开了门。
而门外,正是抬手欲要敲门的易慕夕。
瞧着眼前大病初愈后憔悴的少年,易慕夕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展颜一笑,“江公子终于醒了,可还有何不适?”
“有劳二公子记挂,在下已无碍。”江岁新颔首,因着半月未说话,他嗓音沙哑而低沉,“今日之事,多谢二公子相助。”
易慕夕连连摆手,面上带着谦逊的笑,“江公子此言差矣,应是我谢公子才对。我与秦随本为旧友,出手相助本就是义不容辞。”
“若非公子传信,我还不知他在云梦九歌竟还遭了这么多刁难,他若出了事,我定是会愧疚万分的。”
说着,易慕夕还恭敬给江岁新行了一礼。
晨风袭来,吹得江岁新咳嗽连连,咳得他苍白的脸颊多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晕,但他还是侧身躲开了易慕夕的谢礼。
江岁新压了压喉中的瘙痒,目光落在易慕夕身后的山林草色。
片刻后,他视线收回,再次开口道:“二公子,不知尊主还有何嘱咐?”
“咦!”易慕夕明显很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娘让我传话的?”
江岁新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
江岁新神色间透着礼貌与疏离,易慕夕见状,微微挑眉,不紧不慢地转达他娘的话:
“三个月后,真真会前往长留求学。家母说,江公子倘若有意,不妨一同前去修行历练。”
言罢,易慕夕稍作停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芥子袋,递向江岁新,继而补充道:“这是家母托我转交给江公子的。家母还说,江公子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在接过芥子袋时,江岁新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易慕夕手心。感受到手心一闪而过的冰凉,江岁新蹙了蹙眉,暗道这人手怎么这么凉。
“有劳二公子。”江岁新神色仍旧淡淡的。他明明还如往常那般温柔和煦,却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望了望天色,易慕夕叹息一声,给江岁新道了声告辞后便匆匆离开,走前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看起来似乎挺苦恼的。
易慕夕走后,江岁新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重重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下,眉眼间尽是浓浓的疲倦。
关紧房门,他缓缓打开了那个芥子袋,芥子袋中有各种上品的丹药,武器,术法秘籍,以及不知几许的银两。
这些东西,江岁新只是淡漠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了一块留音石上。
心念一动,那块留音石就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慕夫人的声音就从留音石中传出。
只听慕夫人说道:“江公子,长留仙门资源颇丰,各类珍稀典籍、灵草仙丹应有尽有,门中师长也皆是德高望重、仙法通玄之辈,乃绝佳的修行之地。于此地求学,更有助于江公子修行。
十年后,本尊希望江公子能有实力履行天魔劫誓约。十年间,江公子若有所求,云梦九歌竭力相助。”
“最后,云梦九歌仇敌隐匿世间,天魔劫誓约,还望江公子守口如瓶,莫要暴露身份,以防招来杀身之祸。”
话落,留音石化为云烟消散不见。
“十年……”江岁新垂眸低喃一声,若有所思。
良久,他恍若终于回神,兀自念叨着,“十年啊,应当也够了……”
摆放在书案的玲珑骰子中,江夜雪安静看着发生的一切,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瞧着江岁新越发憔悴的模样,他赤色的瞳眸晦暗了几分。
江岁新似有感应,又或是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封印在玲珑骰子中的江夜雪,自苏醒来,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玲珑骰子上。
江岁新唇角上扬,露出了往常熟悉温和的笑,饱含歉意道:“小雪,不好意思,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出此下策了。”
江夜雪:“……”你看我信不信。
江夜雪没有应答,依旧安静待在他的玲珑骰子里,一言不发。
按往常来说,江岁新此时定是好声好气熟稔哄人,顺带解释他的做法。
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随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于书案前落座。
研墨铺纸,江岁新搓了搓冰凉的手,而后便提笔落字,一边写着,他一边说道:“小雪,我们明日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