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皇太后又吩咐道:“将我放在匣子中的东西拿来。”
清宁宫和仁寿宫相距不远,一刻左右,朱予焕便到了仁寿宫,先是请安,见张太皇太后眉心微红,便知道她大抵又在为近来的事情发愁,她主动开口道:“奶奶可是头风又发作了?”
改元前后大大小小的事情数不胜数,也难怪张太皇太后保养许久、有些气色的身体又开始出问题,也不知道按照这个频率折腾,张太皇太后还能不能坚持到朱祁镇长大成人的那一日。
张太皇太后示意宫人给朱予焕搬来椅子,这才道:“外面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你常常出宫,想必早就有所耳闻了。”
朱予焕也不掩饰,微微颔首道:“确实听人说了不少相关的事情。”
张太皇太后端详自己的孙女许久,开口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听到她的问题,朱予焕只思索片刻,便开口道:“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不处置金英难以服众,影响陛下的圣明。但金英到底辅佐几代帝王,若是以死谢罪,未免显得皇家刻薄寡恩。”她说完停顿片刻,道:“这些言官不是不知道金英在司礼监多年尽心尽力,却还敢如此,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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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皇太后望着她,扬了扬下巴,道:“继续。”
朱予焕这才接着说道:“以陛下对王振的宠爱,若是金英从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上退下去,陛下定然会选择王振。如此看来,王振是金英退下之后获益最大的人。所以焕焕猜想,在背后同这些文官拱火的人,很有可能便是王振。”
朱予焕所说和张太皇太后所想几乎完全吻合,张太皇太后微微颔首,却忽然问道:“所谓金英家仆闹事,你一点都不知情吗?”
朱予焕诚恳地摇摇头,道:“不知道。太平茶坊和兵马司的人熟悉,想必王振是怕太平茶坊的管事将兵马司的人喊来,到时候难以收场……”
就王振如今那个小得可怜的贼胆,还没有舞到朱予焕面前的勇气。
看她神情中不乏茫然,张太皇太后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王振对于拿捏皇帝胸有成竹,但却对朱予焕心怀恐惧。
张太皇太后知道自己头风严重,不能保证自己坚持到皇帝成年的那一日,她不得不像朱瞻基一般思考,倘若自己不在了,朱家的未来该如何是好。
许久之后,张太皇太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道:“想必他是怕了你,刻意避开了你的茶坊。”
朱予焕思量片刻,道:“原来如此,若是让太平茶坊插手,我也会一同知道,恐怕会直接捅到奶奶和陛下面前,如此一来,他的谋划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张太皇太后微微颔首,心中满意却不露声色,只是道:“这王振未免也太过胆大包天,竟然敢陷害金英。”
朱予焕闻言顿了顿,这才说道:“这王振若能好好利用,未尝不是一把好刀。”她对上张太皇太后的目光,道:“王振虽然不如金英侍奉皇家多年,但他根基浅薄,只能依附陛下,自然也会为陛下尽心竭力,至于其他,可以留待以后慢慢培养。”
“哦?”张太皇太后挑眉问道:“难道文官不会依附于他,如今日的金英一般、私自与官员勾连?”
朱予焕面色庄重,道:“当初爹爹选中王振侍奉陛下,是因为王振考中秀才,有些学识,他与郕王身边的成敬不同,是自愿净身入宫的。满朝官员大都是科举出身,王振这样的人,有学识、有能力的官员看不上他,看得上他的官员也只是想依附他尝点甜头,王振是翻不出什么大风浪的。”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道:“所以王振只能紧紧攀附于陛下,陛下要做的事情,王振再不情愿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张太皇太后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心中的意思,接着说道:“你爹爹也好、皇帝也罢,都是信重你的,若非如此,王振也不会惧你。”
朱予焕只是乖顺一笑,道:“如今奶奶才是能够震慑内外群臣的老祖宗呢,王振壮着胆子敢哄陛下让他做司礼监秉笔太监,可哪敢对奶奶有一句谎话啊?只要有奶奶在,还怕这王振在眼皮子下面翻出什么风浪吗?”
张太皇太后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孙女说的是面子话,于朱予焕而言,点到为止即可,若是在这些事情中牵涉过多,犹如立于危墙之下,有百害而无一利。
从永乐到正统,她的孙女就如同她的学生一般,跟随在她的身边见惯了人心变动、世事无常,换成是谁也不会再轻易沾手这些事情。
张太皇太后明白,即使是换做自己,也不会蹚这个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