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口气越发平淡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梁挽皱了皱眉,笑道:“感觉还不错吧,一会儿聂老板若是得空,我带你去看看罗神医,瞧瞧你身上的毒吧。”
我皱了皱眉:“你还要带我走?”
梁挽顿时绽了一个越发温润的笑容:“聂老板若是不肯,那就再比试一场,输了就和我走,如何?”
他似乎是想做个翻身立起的动作,却忽然一皱眉。
我却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不是站不起来了啊?”
梁挽愕然看我,猛地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我目光微动道:“你知道我血里混着的三种奇毒,那为什么不猜猜——我的唾液会不会也含有微量毒素呢?”
梁挽浑身一震,赫然抬头盯我,脸上刚刚升起的红润好像被逼迫到了脸颊的一个死角,那种笑容还未展开太多,就成了一种“果然如此”的顿悟。
不是我反复无常,而是我做什么都有做什么的目的。
如果你突然看见我做一件很反常很古怪的事。那一定是因为这件事做起来有多个好处。
好处一是要判断颜丹卷那一掌的内劲儿是否存在梁挽体内,好处二是为我的脱身创造条件,毕竟我当时想的是——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于梁挽会放过我。
我只冷静道:“昨夜我把你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尝了一遍……渗进去了那么多的唾液,可你直到现在才毒发,也算是你功力深厚了。”
“放心吧,毒不死人,但让你浑身无力是够的。”
梁挽听到这儿,只是像苦思一百年的人忽然得到答案那样轻透而了然地一笑。
“我昨晚一直在想你的后招会是什么,想的我睡觉都不安稳,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答案了——你其实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的,这一招确实很妙,也很有意思啊……”
听着他的言语和落寞,我面上依旧冷漠沉静,可心里居然有一点点地难过和愧疚。
可我为什么要对暗算他感到愧疚呢?
一个用迷药把我掳到这儿,把我紧缚起来塞口球的男人,说话再好听,笑容再好看,我又有什么好愧对的?
这次换他落在我手心,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得做了才行。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冷漠得如同看一段即将结束的文章。
“又落到我手里,这次不会再有任何转机,毕竟你的毒可没那么容易解。”
“想想你对我的信任和关心,你可有生气么?”
梁挽却没有说话,只是笑道:“有一点点吧。”
我眯了眯眼:“从前不管我如何暗算你,你都只一笑了之,如今有一点点生气。是不是因为——你在昨晚真的有一刻,把我当做过朋友?”
“不是。”
“不是什么?”
梁挽再看向我时,仿佛已收拢了一切软弱的情绪,他的笑意里已经带了点儿镇定和平静的味道。
“不止是昨晚,我一直觉得你可以是朋友。”
“只是你实在是一个很野性、很狡猾的朋友,想活着和你这人交朋友,我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我却笑道:“你这人,优势时谦卑如水,劣势时狂傲如滔,和你做朋友确实很有意思,但未免不够刺激。若能战胜你,赢过你,杀了你,岂不更显得我厉害?”
梁挽忍不住叹了口气:“聂小棠,你已经栽在我手上两次,不怕再栽个第三次?你又何必说这么多的话,反倒给了我机会休养脱身?为什么不能老实承认——你并不是真想杀了我呢?”
我沉默了下来,冷眼盯凝于他,手上的剑已蓄势待发。
颜丹卷那一掌留下的隐患,可能还在他的身上。
当然也可能没有。
昨晚我没办法确定,是因为梁挽的身躯总是很紧绷,他放松的时间不够,今日我制住他,才有可能彻底弄清楚这个疑问。
等我解决了你身上这隐患,我再处置你这混蛋。
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蹲下来一点,平视着他那紧绷的躯干。
“你再如何聪明强悍,还不是落于我手?你太想得到一些人的心了。可你的自信更该增些狠意,而不是专门用于攻略人心。人心要是这么好攻略,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梁挽忽然以一种极为奇异的目光看了看我,好像从我的话里读懂了一些极为隐匿的伤痛与暗示。
片刻,他又披上小觑漠然的浅笑,好像真的不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了。
“聂老板,我把事实说了一遍你就受不了,你想从我嘴里听什么?”
“你不妨说说,你感觉如何啊?”
我其实问的是他身上感觉如何了。
但梁挽竟似在回答另外一个问题。
“感觉还挺不错。”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梁挽叹了口气。
然后他用世上最温和、最轻松、最潇洒写意的口气。
说了一句让我整个人从里到外三百六十度气炸的话。
“请问聂老板,如果有一个容貌极秀美、口唇极动人的男人为了抓我,用他那漂亮的舌头,舔遍我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口,那我除了感觉不错,我还应该感觉到什么呢?”
“……”
激将法是吧?想引我靠近然后偷袭是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
好像一点儿也没有生气。
一点儿也没有。
点儿也没有……
……有狠狠生气!
不管是不是激将法,我抡起一个大拳就砸向他的肩膀!
浑身无力的梁挽忽翻身而起,一个手掌如脱兔般甩出,揪住了我的手腕。
我却冷静地甩手一剑鞘砸了过去,剑鞘滑动瞬间,半把出鞘的冷剑如一道惊艳的水流旋抹而出,已然搁在了梁挽的细秀脖子上!
再落到你手,我真得天天绑着戴口球了。
所以这一次,绝对会是你落到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