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寻我,安安。”
那给人留下无尽困惑的人,走前还要给人留下难题,“届时,所有的真相,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
“如果是你,一定能找到我。就像……”
像是刻意要吊人胃口,他咽下了最后的话,以一声叹息的道歉结尾,“对不起。”
“对不起。”
记忆里的声音,与现实重合,黎安愣了一瞬,才垂眸对上面前人的视线。
严季初的目光有些闪躲,面上微红,“刚刚的事,是我玩笑过了火。如果你介意,我随你罚。但远征之事,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多同我商议。”
见黎安久不说话,严季初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正经了神色低头认错,同时给出自己的考量与建议,“你在朝堂上纵然是一呼百应,但朝堂之下,许多大家世祖想做到阳奉阴违,实在是太容易。”
“你再怎么样,也难保证将每个人都掌控在股掌之间。”
对上那双似有些出神的眼,严季初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话吐出,“我可以做你手中的刀,助你清扫朝堂内外所有的反叛者。我知晓……”
“你并非真想叫这大晟亡国。”
最后一句话,严季初说得肯定,心里却不确定极了。
掌心出了一层汗,他紧攥着拳,眸子一错不错地紧盯着端坐在床边的人,赌一个奸佞不奸的设想。
脑子里OOC的警报吵得黎安脑仁疼,不由得皱眉闭上了眼。
他一个祸国的奸佞,被人发好人卡,这着实是重大的人设崩塌。
反手给隐藏人设上添了个“可感化”标签上去,脑子里的警报才熄了声。
可睁眼看着眼前跪着的严季初,那熟悉的一张脸,那同样义正言辞的道貌岸然,黎安却是将自己刚打上的人设标签扔到一边,讽笑着冷嘲,“做我手里的刀?呵,严季初,你怎么肯定,本王……就一定不会亡这个国?”
陡然冷厉下来的眼,看得严季初心中一跳。
指节倏地收紧,扣进掌心,严季初稳下心中那点慌乱,定定盯着那双眼,“我不能肯定,但……我,不想你成为史书上的祸国妖臣。”
严季初知道自己这话狂妄,可话到了此处,他已不想再反悔,继续假装对这人的不在意,“你若要毁了这个国,你有千百种方式,也该早在七子夺位时,就叫这国分崩离析了,何苦要再扶一位小皇帝上位?”
“若为权力,你大可自己登基。”
不给黎安反驳的机会,严季初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疑惑假设都抛出,大逆不道地将对皇帝的恭敬都丢掉了,“八岁小儿,如何能斗得过他大权在握的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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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不仅没坐那位置,甚至劳心费力镇压朝臣,让年幼的皇帝安坐皇位一年之久。”
从意识到黎安可能并非世人口中的奸臣,而是在以掩人耳目的方式救这个国时,严季初就想了很多,此时细细数来,倒是理由充分,“为什么不自己坐那个位置?”
“因为世人不认你皇子的身份,你若坐了那个位置,会有许多宗亲跳出来,以质疑为由,据地称王。藩王割据,是国家分崩离析的开始。所以,你推了小皇帝上位,借以稳定朝局。”
这理由是黎安所没有想到的,听严季初说来,他还愣了一瞬,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
“若你有心高位,就不可能放任朝臣、宗亲任性妄为。以你的权势,真要干涉他们的一举一动,当真有那么难吗?你只是在放他们自寻死路。”
严季初紧盯着对面人的眼,似要将他看透,“你真要是想毁了这个国,就不会又在他们要将这个国搅得一团糟的时候,出手清理乱党。”
理由列举于此,严季初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细数更多,只是仰头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人,为自己的不肯定做下肯定的结论,“你或许恨这皇室昏庸,恨这朝臣权贵可恶,恨这黎民愚钝,可……”
“这世间不都如此。”
抿了抿唇,严季初试探着朝他伸了手。
黎安看着他,没有动,却也没制止。
深吸一口气,严季初握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攥紧,以自己掌心的滚烫,暖热那温凉,“当年的一点善念,你铭记至今。我无法抚平你不平的过去,但我想,若你肯信我,我想成为,能叫你在这污浊世间,感受到些许善意的,又一人。”
严季初的手掌粗糙,声音却格外柔和,同他在沙场上厉声喝令的模样全然不同。
黎安蜷指搭在了他掌侧,没从他掌中抽回手,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