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婶子,有劳你去厨房各处寻只老鼠.....若没有老鼠,蚂蚱,蟑螂,虫子,什么都成。”
“你只管去寻来,我点燃这符纸,大伙儿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儿。”
“我其实不是邪祟,我根本就不怕这黄符,我能拿起,也能贴在脑门上,我根本就不是——”
“不必了,青儿。”
一道干涩的声音打断了叶青釉有些着急的言语。
叶守钱宽大的手掌擦了擦鼻下的血迹,尽力撑了撑嘴角,露出一个同从前极相像的憨厚笑容来。
他的声音也仍像是从前一般沉稳,只不过传入叶青釉脑中的时候,就仿佛踩踏在云端之上,从头到尾有些不真实感:
“不必让让你婶子操劳,你说的,咱们自然是信的。”
“不必理这些烦心事,我们回去罢,就当,就当这段时日做了个梦。”
叶青釉一愣,原先要去接过黄符的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叶守钱与白氏已经不复刚刚面对叶守财时那决绝的模样,又变回了叶青釉记忆中那对温和没脾气,懦弱可欺的模样。
小主,
只是有一点不同,从前叶青釉只要伸出手去,这对夫妻俩会将一切都捧出来。
而这一次,叶青釉伸出手去,却没有拿到那三张燃了一半的符纸。
白氏双手都背在身后,泪眼婆娑的看着闺女,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哄哄自家闺女,可试了好多次,别说是笑,哪怕是控制着唇角不往下哭出声,就得用尽全身力气咬紧牙关。
叶青釉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许久,许久,方才缓缓放下。
她明白了。
这一回,她真的明白了。
麻烦马婶是假,害怕结局是真。
她的爹娘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真相,朱砂有毒或者没毒,与他们而言,统统无所谓。
房中那封窗的黑布,凉透的符水,明显已经查出个之所以然,蹲守在家旁请君入瓮的举动.......
其实早就证明,他们的内心已然有了定论。
不是她听到这些事情,才分析出个结果。
是叶守钱与白氏知道的远比她想的要多。
而且,他们得出了一个和叶青釉‘朱砂中毒论’完全不同的结论——
黑布,凉水......
按照风俗迷信的说法,这是在‘养阴’。
没能耐的鬼祟附身后无法借用人的身体走在日头底下,也无法触碰一切与火有关之物,不然就会折损道行,严重些甚至会灰飞烟灭。
她走出来说出真相,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邪祟。
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这个机会证明自己。
早在她醒来的时候,早在那个擂茶铺前的时候,早在她那日晕倒的时候,一切早早就注定好了。
这回,无论哪怕她能劝服所有人,她就是朱砂中毒。
叶守钱与白氏,都不会信的。
因为她,分明真就是鸠占鹊巢的鬼祟!
叶青釉绞紧手指,生平第一次,不敢去看爹娘的双眼。
气氛有些不太对头,马婶子忙出来打圆场:
“不麻烦,不麻烦,抓只老鼠算什么事儿,我现在就去!”
“只是.....小娘子,你唇边好像呕血了,先回去休息吧?”
“说什么燃符纸,晚些再操持家中也不迟。”
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
所有人都好似借坡下驴一般,顺着话头就说了下去:
“对,对对对,阿娘去给你请大夫。”
“不必操心,自然是信你的,这几张符纸阿爹拿去远处烧了,一定不熏到你。”
叶青釉被几人半搂半推着往门内走,只能愣愣的看着叶守财跌跌撞撞的爬起,走出巷子。
她唇畔开合了数次,终究还是如呓语般重申道:
“不能烧,符纸有毒.......”
真的有毒。
而且,还是比朱砂难解千万倍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