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后,躺在干净床铺上的德内尔回想这几年的经历,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今天突然就恢复了味觉的。
39年夏天的时候,他真的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到了非洲,他开始能微弱地感觉到洋葱和辣椒的辛辣,等到了美国,他能品尝出浓咖啡的苦味了。火炬行动之后,他甚至能从餐盘里分辨出特别咸的咸鱼。
只是忙于战事的他一直不曾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直到今天。在餐桌上,他极度渴望自己能够品尝到那道肉酱土豆的味道。万幸他真的尝出来了,这正是老战友丹顿军士的拿手好菜。
德内尔只记得丹顿军士家在北部沿海,还真不曾料到他的亲人就居住在距离“黄金海滩”不到两公里的地方。
意识到那位大娘是丹顿的妻子,小姑娘是丹顿的孙女,德内尔既庆幸又难过。庆幸的是在过去四年里,丹顿除儿子以外的家眷没吃太多苦。难过的是,他不得不再次将自己好战友阵亡的消息告诉他的亲人。
听到丹顿已在40年5月壮烈殉国的消息,他的孙女当场号啕大哭,但丹顿夫人倒是相当平静,她只是哀叹一声:“其实我……已经有准备了,他可是你最好的兵,不可能当俘虏的。要么就是去了英国,要么就是……”
“他不仅仅是我最好的兵,夫人,他更是我最好的兄长。”德内尔擦去眼泪,红着眼回答,“我发誓,夫人,我向你发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找到你们的儿子!”
精神恍惚的德内尔已经不记得这顿沉重的晚餐是怎么结束的,他只记得吃过饭后,丹顿夫人便把他安顿在了丹顿军士的房间里。而他现在,就躺在自己这位亡兄的床铺上,回忆着自己和他共同度过的军旅时光。
“我曾有一个战友,没有人能比他好……”
德内尔表情淡然地看着天花板,低声哼唱着这首来自敌国的歌谣,任由两行眼泪打湿枕头。
这天晚上,他梦见了很多事,不止丹顿,还有好多其他战友,甚至还有自己圣西尔的同学皮埃尔·茹安和瓦伦丁·钱德勒。
直到隔壁丹顿孙女那老旧闹钟发出震耳欲聋地尖利声响,德内尔才恍然梦醒。
真是一个好梦啊。
怅然若失的德内尔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洗漱,尽力收拢思绪。现在可不是沉溺于回忆的时候,他还有一场不亚于登陆的硬仗要打。
“嫂子,为什么要让孩子起这么早?”刚下楼,德内尔便去厨房问丹顿的遗孀,“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必要凌晨四点就让她起来吧?”
“哎呀。”来自将军的一声嫂子让丹顿夫人稍微提振了一点精神,“这是玛丽自己的要求,这些日子她一直帮我‘搞后勤’,你别看她人还没枪高,但已经能为共和国出力了呢!”
正说着,腼腆的少女玛丽安安静静地进了了厨房,驾轻就熟地走到灶台边帮着干起了杂活。
德内尔见此情景,笑着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便回到客厅召集指挥所里的下属了。
“离开军队之前,我已经联系了卡登花园,临时政府授权我在卡尔瓦多斯省建立临时省政府。”德内尔发布了自己的命令,“我计划先建立省宪兵营和邮政局。宪兵营负责治安和征兵,邮政局负责物资输送。这两个部门之后是交通局和民政局……在省政府建立的同时,各村镇也要自己推举支持抗战的进步人士作为省议员。”
现在当然没时间召开省议会,但是省议员能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开会,还能作为省政府的委员处理专项事务,并且代表民众向省政府反映问题。总之,议员的灵活性比村长大得多,德内尔可以作为临时政府代表和临时总督(卡登花园刚给的委任),随时委派他们离开家去做其他事情。
而建立省宪兵营的道理也很简单,根据法兰西共和国的惯例,宪兵是省政府唯一能够组建和调遣的军事武装,其他军队的组建和调遣的权力均归属共和国政府,而德内尔还没有收到临时政府下达的总动员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