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之先是在心里拜了又拜,谢了又谢,对谢渺的询问万分不敢懈怠,态度恭敬道:“沈某惶恐,先前路遇匪徒,信物已尽数丢失,确实无法自证身份。”说到这,他面上多了几分敬重:“只要仙人能施以援手救沈某于危难,等沈某回到宫内启奏圣上,必然修山建庙,立以圣像,昭万民膜拜供奉,不敢有半句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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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是聪明,只要他见了皇帝,到时候自然身份自证,只不过一切都建立在我出手助他,如果他果真骗了我,以我不凡的身份自然能够轻松找上门,到时新账旧账一起算。」
谢渺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再次点头。
“你所言无误。”谢渺突又问道:“你刚才说,这三位知府官官勾结,所贪朝廷银两是多少?”
“共计一百二十七万两白银,三十二万两黄金。”沈鸿之虽声如破蓑,却对答如流。
“几年所得?”
“具体不详,有记录的最早以过七载。”
「三个知府就贪了这么多?七年,这么一平均下来也确实合理,江河以南,富庶啊,这还不算已经挥霍了的和搜刮的民脂民膏。」
“我以知晓。”谢渺在心里腹诽后继续说道:“之所以再次问你,是做确认,看你所言是否有虚假编造,能否对上之前所说。”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沈鸿之连连说是。
“但是——”谢渺再次转折道:“我还是不能救你,具体为何…”他在沈鸿之惊愕的目光下反手唤出一面玉镜,用灵力虚拖着呈现到沈鸿之面前。
沈鸿之愣愣看着镜中的自己,衣着破碎险不遮体,满是泥泞血污,还有蝇虫盘飞,显然恶臭不止,再看脸孔面无血色,脸上多伤,血液凝固,额角私有腐烂伤口,蛆虫蠕动,再侧过脑袋,已然只剩半个颅骨,脑浆崩裂所剩无几。
他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几乎夺眶而出,眼角也有浑浊液体混着冷水在脸上扯出两道血痕。
“我…我竟…”他怔然道:“我竟已经是一死人游魂?”
“正是。”谢渺指明这残酷的事实,“两间山只行生魂,鬼魂偶尔也会迷失,我在此看守人间此间之界限,驱邪夺魂正是我之职责所在,先前验你善恶,也是思虑你该归往何处,既已证明你生前并非罪大恶极之人,你我相见一场,即是有缘,你有什么心愿未果,皆可告知于我。”
心愿未果…
沈鸿之知觉半个空荡的脑袋嗡的一声轰鸣骤起,他还没办法接受自己拼尽全力艰难求生,竟以死在了山脚成了亡魂一缕,如此想来之前浑噩状态以是幽魂飘荡不知身在何处。
他脸上情绪变了又变,一会儿想起自己十年寒窗一朝为官,娶妻当日锣鼓喧天红绸翻滚,婚后夫妻恩爱子女孝敬;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幸得皇帝赏识,步步高升,有幸知陛下心中所愿,宏图壮志,更是一腔热血,尽忠尽职;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受王命所托,皇帝亲送于宫门外,自己含泪挥洒故土,誓必查明奸佞,扫清邪恶,搜集罪证,整治地方贪官污吏,为帝王伟业扫清障碍,方才不负盛恩;一会儿又想起……遗愿……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头哽咽,再发声已是口吐鲜血气急攻心。
“我…我的遗愿…”他颤巍巍的手指了指谢渺手中的文书,一字一句道:“请、请神仙、谢仙、仙尊…”他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务必交给陛下,这、这是、惠及几十万百姓的要事、它、这、这是救命的、药!药啊!”
有了这封信,南方数十万百姓水生火热饱受灾难的苦楚就能被皇帝得知,有了这封信,南境王勾结谋逆之事就能提早败露,让皇帝能够提前准备以应不测,有了这封信,南方说不定可以免于战火侵袭,流离失所,有了这封信皇帝就有了名义调令各地方军队封王,共同讨伐南境王谋逆……
这也是他为何拼命活下去,知道死后也依旧怨念不散,执着于将信件送到君王手中,他死不瞑目啊!
谢渺依旧点了点头,随后他抽出自己的佩剑,介绍道:“此剑封禅。”剑光如银,白刃如雪,上面镌刻有「封禅」二字。
接着未有迟疑,他行云流水挥剑而去。
剑并未刺入沈鸿之这一游魂胸口,而是剑锋一转,将那颗摇摇欲坠的树杈从中砍断。
顿时,沈鸿之连同失去连接的救命稻草一起坠入无尽深渊,直至身影与呼喊完全不见。
谢渺剑刃回鞘,低头再次翻看那被沈鸿之抓得布满褶皱并浸满汗水的书信。
「反?那就让他反。」
书信被他撕成碎片,抬手让它们散落在无人的山谷中,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关我屁事?”谢渺把剑扛在肩上,姿势不复之前的冷冽若云,倒像是一只扛着铁棍的猴子,他沿原路返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住,抬头望向黑压压的雷云正向这里袭来,低声骂道:
“妈的,这次来的真快。”
黑云裹挟着如石柱般粗狂的紫电从天上劈下,狂风呼啸大地震颤,谢渺侧身躲过又一道雷劫,没好气的张口就骂:“我操你祖宗,明稽你个小瘪犊子——”话音未落躲闪不及,雷电如鞭批打在他身上,差点皮开肉绽夺去他半条命。
谢渺忍着疼痛缓和了一下,接着上回书继续:“你大爷我这他妈的事替天行道,听到了吗乖儿子,你老子我是行天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