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老人家自来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穷苦百姓从来没有什么颐养天年的说法,他们年轻时操劳,为养家糊口起早贪黑,老了也不敢有停下来的心思,连最后一口气都要奉献给家庭,若是遇到好些的子女,尚能用稀薄粥水填饱肚子,若是遭逢不测,譬如陈栓子之前的情况,怕是要活生生劳累至死。
嘉令这话一出,一旁的陈母和琴娘早已哭作一团,就连轮椅上的陈栓子也默默红了眼眶。
嘉令有意换个轻松些的话题,转而询问起家里备着的木料等情况,陈父登时从情绪中脱离,讨赏似的,忙不迭拉她去看。
“这些都是我前些日子从山上砍下来的上好松木,已经晒了几日,只待再干一些,便能做料了。”
“不错不错!”
嘉令摩挲过那有些粗粝的树皮,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厚实触感,连连点头。
“等过些日子再打两把轮椅,届时我带您去镇上见东家的,往后您便可直接同他做买卖了,放心,那东家是个厚道人,绝不会欺了您的。”
“您不一道做这买卖吗?”
陈父急了,这做轮椅是嘉令出的主意,就连设计图纸也是嘉令画的,若说他们在其中有什么作用,也不过是干了一把子力气活,现如今嘉令又亲自找好了销路,怎么眼瞅着竟是不打算再沾手了?“这主意是您提的,这好处怎么能让我们白占呢?”
嘉令闻言不由失笑,换做一般人能独占这买卖都是高兴得不得了,到了陈家这倒是反过来了。
她为自己看人的眼光搞到高兴:
“不必了,您家里有几张嘴要养,现在栓子伤了腿没有进项,总不能老指望着您从地里刨食。”
“不成不成。”
陈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哪有这样白得的规矩,您要是不一起,这买卖我也不愿做了。”
老爷子倔起来跟头老驴一般,陈母也凑过来劝:
“是啊,小周大夫,历来做买卖哪有把主家撇出去的道理,您要是不一起,我们成什么人了。”
到最后,竟连沉默寡言的陈栓子也加入了这场“劝人大战”。
嘉令推辞不得,只能摇着头受了:“先说好,我只做三个月,这段时间里每卖出一把轮椅我拿十文,过了这些日子我可再不要了。”
陈家众人笑眯眯地点头应了。
又过了几日,打好轮椅后,嘉令带着陈家父子前往庆来镇。
陈栓子的轮椅在秀水村东场等车时上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这玩意,看见陈栓子流畅地推着轮椅前进、后退、转弯,不由啧啧称奇。
便是到了庆来镇,这架轮椅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镇上的青石板路面铺设平整,就算有一些沟坎,以嘉令的臂力也能轻松推行。
有这样一个活招牌在,不少家中有不便于行老人的人家都前来同嘉令打听,嘉令笑眯眯地将鲁氏木器行的名字报了,想必之后鲁氏的生意能上一个小高峰,毕竟庆来镇上的百姓大多家境殷实,花些钱买一架便于出行的轮椅对他们而言不算难事。
到了木器行,嘉令将陈家父子介绍与鲁峰认识,望见先前的那架轮椅还静静躺在角落不由心生疑惑。
她轻轻抹去轮椅上的那层浮灰,向鲁峰提出自己的疑问:
“掌柜的,为何这架轮椅卖不出去?”
鲁峰面露难色地看了眼街外,羞愧地低下头去。
“我……我……有人问,但我说……说不清……”
嘉令一时无言,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回想起先前围着她问东问西的人群安慰道:
“没事,这两日应当会有许多人来问货,你到时候示范给他们看就好。”
她又指了指陈栓子:“轮椅该怎么用栓子最清楚,你直接问他就行。”
安排陈家父子教授鲁峰使用轮椅的要点,记挂着制备酒精和大蒜素需要的器具,嘉令出门便目标明确地奔着铁匠铺而去,想要看看有没有人能按照图纸做出她需要的东西。
待得进了铁匠铺,嘉令却大失所望,没人愿意接她的活,她要的东西不复杂,手艺要求却挺高,要废不少时间和精力,有那功夫,匠人都能打不少物件,哪里稀罕就赚她这一份钱。
这里就务必要提一提说一说大奉朝与寻常朝代的不同了,与历史上的其他朝代士农工商的地位排列相比,在大奉,匠人的地位并不算低,按照大奉开国皇帝的要求,甚至隐隐可以与士族相比肩,且这些匠人也并不是入了籍就无法脱身的那种,他们相当自由、工作性质类似后世的蓝领,薪资丰厚,以致有不少人主动入籍,寻求世家大族的供养。
嘉令不了解其中情况,冒冒失失来到铁匠铺,受到冷落也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