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需要我们帮忙吗?”身后的门被笃笃叩响,白辞易头昏眼花地回了一句“不用”,手上摁着时榆的劲儿一点没敢松。
时榆苍白着一张脸,怎么看怎么一副病弱模样。但就是顶着这么一个病弱身子,他方才抡出的一拳差点把白辞易掀天上去。
可怜白辞易不眠不休地守着他,几天几夜没合眼。熬到实在熬不住了,刚攥着他手趴在床边没睡多久,就被他一记重拳甩飞,脑袋磕上床头柜,砰一声差点没把脑子磕出来。
磕完了也没工夫去捂脑袋。白辞易下意识以为时榆是醒了闹脾气,便好声好气软着嗓子喊人。结果好半天过去了时榆也没应一声,拧着眉头,人绷的僵直。白辞易心惊胆跳地盯了他半天,发觉他根本没醒。大概是梦见了什么,情绪激动,所以才有动作。
怕好不容易有点好转的伤口再度崩裂,白辞易死死摁着时榆,以免他又抡胳膊踹腿。被限制了动作的时榆不满地挣了两下,没点血色的唇抿成一条薄线。
“你还不乐意上了,什么时候开始睡觉这么不踏实。”白辞易腾出一只手,拇指揉上时榆抿紧的唇角。待到指下紧绷感退去,他盯着那双薄唇良久,终是情难自禁,倾身吻上。
豁了口的耳朵还没完全愈合,伤口边缘处细软的绒毛遮不住寒风。细微的刺痛感像是寒风在耳朵上结了冰,奔跑之际碎冰顺着耳朵的震颤刺着毛下的软肉,不刻骨,但铭心。
也是这样握着时榆的手。那时的茧子不比现在少,但手腕比现在细,手骨外面包了一层薄皮,攥紧了硌手。
一刻不停歇地跑,迈着大步踏在废墟一般的道路上。扬起的尘像雾,飞了有半人高,硝烟般地弥漫,宣告天下这是他们为命而打的一场仗。
身后还没有追兵。时榆明显有很多问题,但他没问,只是毫无保留地跟在白辞易身后,跟着他一起跑,不问前方。
要不是情况紧急,白辞易很想跟他解释,解释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这么好几年自己都没去找他,为什么穿着军装成了他的上司,为什么拉着他逃跑。
白辞易不是把时榆放弃了。不是有了更好的归属,于是忘了旧人。
刚开始进军营时,白辞易和时榆遭受的待遇相差无几,作为最普通的士兵混在泱泱人群中,一眼望不到未来。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沦为行尸走肉前,他意外的见到了一位来访者。
——一位偷跑来的来访者,躲在他的床位边上,一见面就泪眼汪汪,拽着他袖子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望着双眼通红的云怍旋,白辞易扯不出笑。抬起手左右摆摆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他没办法轻易原谅,无论是替自己还是替时榆,替时家或者替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