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七,公西瑾与司马博于金都府会师。
至此,百年分裂结束。
*
宣室内,寂若无人,偶尔才能听得啪的一声,干净清脆、掷地有声。
梁婠瞧一眼对面的皇帝,落下最后一子,如释重负似地笑了笑。
“尘埃落定,这盘棋啊,终于下完了。”
有人从门外踏了进来,恭敬上前。
“太后,陛下,这是前线送来的战报。”
梁婠移眸瞧过去。
来人双手呈上密报。
梁婠接过递给皇帝,一封公良瑞的,一封萧倩仪的。
这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竟还有一封。
瞧见上面的字迹,梁婠挑了挑眉,是淳于北写的。
她搁在一边。
公良瑞写的,梁婠心里有数,待看过之后,也验证她的猜想。
大军回撤,正在途中,公良瑞亲自押着宇文瑁、梁国国君及俘虏北归,至于要如何处置,她早有安排。
至于其他事项,还需他们当面商议。
萧倩仪写的,更是意料之中,唯独在信的末尾处向她推荐一个人。
一个名叫曹衍的骁勇士兵,年纪不大,身手却极好。
据萧倩仪信中所言,攻占锦阳的那晚,她在朱雀门碰到梁军顽强抵抗,就是这名叫曹衍的士兵及时出现,并献上良策,才助她顺利攻破城门。
之后大大小小的战役,更是屡屡出彩。
她有心将此人收入麾下,便特意命人去查这个曹衍的底细。
谁想这个曹衍无亲无故,竟是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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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量一番,又觉不对,这曹衍不仅懂兵法策论,还身怀绝技,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庶民出身。
她虽有爱才之心,却不敢将来路不明的人放在身侧,便再次命人暗中细查其身份,不料竟查出与宋氏药铺有些关系。
有关宋计,外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是以除了向自己推荐外,也是想让自己帮忙落实这个曹衍的身份。
梁婠不禁生出奇异之感,转眸拿起淳于北写给她的密函。
*
大军得胜归来,如期抵达洛安。
梁婠同皇帝带领百官,亲迎大军凯旋归来。
白日,封官加爵、犒赏三军,梁婠毫不吝啬。
傍晚,又在宫中大摆宴席。
此番伐陈,萧倩仪立功不小,梁婠册封其为安郡夫人,并力排众议,准其开府。
不是没有人出言反对,可太后大权独揽,萧氏又手握军队,最终也息了声。
多年心愿得偿,萧倩仪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众人一个劲儿地给太后敬酒。
梁婠实在推不过,不免在席间多饮了几杯。
酒酣耳热,脸烧得厉害。
她避开人,想去殿外透透气。
先前还不觉得什么,此时被夹杂着花香的夜风一吹,越觉得醉了。
巍峨耸立、气势恢宏的皇宫,在宫灯的映衬下,少了威严与肃穆,多了柔和与恬静。
一如此刻的她,褪去太后铁血冷硬的铠甲,露出里面微醺恍惚的内里。
梁婠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走得摇摇晃晃。
青竹、谷芽追上来,一边一个小心将人扶住。
青竹一脸担忧,“太后——”
梁婠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没事,只是出来走走,透透气。”
青竹与谷芽对视一眼。
青竹道:“太后,奴婢送您先回去歇着吧,宴席上有主上在,不会有事的……”
梁婠步子一顿,迷迷瞪瞪往说话人脸上瞧,脑子昏沉。
她使劲想了想,重重点一下头,“嗯,也好,我这醉了酒的样子叫他们瞧见了,也着实不像话……”
说罢,拍了拍旁边的谷芽:“你去给皇帝说一声,就说……就说我乏了。”
“是。”谷芽应一声。
梁婠又转过头,笑着对青竹道:“青竹,你莫要担心,素日政事缠身,今日大家高兴,我跟着饮上一些也挺好,或许醉了酒,晚上便能睡得踏实些。”
青竹望着眼眶微红的人,动了动唇,什么话也没说。
梁婠说完也不再看她,继续软着脚往前走。
青竹默默扶着,可越走越不对劲儿。
她瞧着前路,拧起眉头,试探问:“太后,您,您这是要去哪儿?”
梁婠定住脚,奇怪看她一眼,笑了:“青竹你也醉了吗,不是说了要椒房殿的?”
青竹站着没动,欲言又止。
梁婠越觉得好笑:“你怎么啦,不是说要回去歇着吗?”
青竹张了张嘴,低下头小声道:“太后,您,您现住……长乐宫。”
梁婠笑容一滞,如梦初醒。
她转头看向廊下摇晃的宫灯,不过静静站了片刻,仿佛凉凉的夜风已将她的醉意全部散去。
良久,她隐隐笑了下:“我真是醉了,怎么会忘了……已经住在长乐宫了……”
不知怎地,她就忽然忆起那年醉酒晚归。
她带着一身酒气,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
正打算换个屋子时,却被宇文玦逮了个正着。
他二话不说就将她抱回屋子,搁在床上。
后来,他更是抚着她的脸,半真半假地问她:卿饮得可尽兴,若是不尽兴,为夫再陪卿饮一些,可好?
她当时只敢说尽兴,而今只觉不够,远远不够,她想要拉着他一醉不醒、人事不知……
如此,才算作尽兴。
梁婠轻轻唤了声:“青竹。”
“奴婢在。”
“我想去椒房殿外的桃树下瞧一瞧……”
“好,奴婢陪您去。”
“今晚……我还想歇在那。”
“好,奴婢亲自去准备,决不会惊动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