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间的黑衣男子心潮澎湃起来,树影无风簌簌摇晃一阵。
杨烟似察觉到什么,终于开了口:“哥哥可能不知道,遇见你之前,我已经等一个人很久很久了。”
苏可久瞳孔震动了下,是那块白玉璧么?
“我在掩月庵等了半年多,他没来;胡人来捉我,屠戮了整座庵庙时,他没来;我被流民追打时,他没来;夜里伏在冰上过黄河时,他没来;有人要杀掉我分食时,他没来;在七里县门口被士兵拖行时,他没来;你把我送到城隍庙,被师父用幻术吓唬时,他还是没来……”
“我等得花儿开了又谢了,树上叶子长出来又落了,一年又一年,我都十五了,他还是不来。”
“后来,我都听到他的脚步声了,可他就是不来看看我。”
“哥哥,你说时间会改变很多,对吧。我想,既然他不愿意面对我,那就算了。”
“我也不是那种非要附在一棵树上枯萎的藤蔓,我只向前看。”
“但现在,又有一个人要我等他,那我总要再等一下的。”
“等待本身不就已经很动人了么?心里还有相信,还有许多美好期待,甘姐儿不也在等游大哥?我存了好几册《山海异闻录》,知道他还好好的、快意地活着,就足够了。”
杨烟沉浸在过往中,细细拆开倾诉着,不只是说给苏可久听。
既不愿现身一见,总要向他剖白自己曾有过的一片真心。
她无数次幻想他们再相见时的场景,定会扑到他的怀里,抱怨着撒娇说:“你不在时,好多人都欺负我”。
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那便笑着道声再见吧。
苏可久心里像被浸了某种酸溜溜的东西。
她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又换了另一个人,从过去到现在,他都从未挤进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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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房屋顶枝叶间的人却不动了。
他觉出有什么滚烫水渍滑过嘴角,抬手拭去,手指捻了捻。
第二回了吧,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当年的慕容嫣也永远不会知道,在她九岁生辰那天,他带着一身伤痕和头脑中无尽黑暗第一次进入慕容府邸。
他本就不是什么暗卫,而是赤影阁派出的奸细,是枢密使吴雍悬在她父亲头顶的一把刀。
而她,是他捏在手上要挟慕容惟的人质。
但她的父亲却骗她,他是她的“影子”。
他在那个小小孩子背后屏息行走,见她的幸福和欢乐溢满干净的眼眸,如果不是怕被押回阁里继续受训练折磨,他无数次只想立刻捏断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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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日复一日的跟随陪伴,他就像一块坚冰却无法拒绝向极致温暖的靠近。
直到某个夜晚,刘子恨在房梁上被常年以来的噩梦惊醒,却看到皎洁月光下,那个满脸笑意沉沉睡着的女童,在梦里叫了不是他名字的名字——“阿艮”。
一瞬间他的眼泪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