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朗山县委政府联席会议室内座无虚席，两套班子成员和相关委办局的头头脑脑们齐聚一堂。无人交头接耳，也无人面带微笑，均是正襟危坐，面色凝重。

“请公安局通报一下昨晚交通肇事案件的调查情况！”李书记清了清嗓子后沉声开口。在座之人中，承担压力最大的就是他自己与公安局长。

“尊敬的李书记，在座的各位领导，我代表公安局将918系列交通肇事案有关情况通报如下。”公安局长抬手摸了摸胸口，一说到昨晚的交通肇事案件，他的心脏就开始隐隐作痛。

918即指9月18日，公安系统习惯以各类重大刑事案件的发生日期作为案件代号。

“9月18日午夜11时58分，在雷神之怒网咖门口发生第一起交通肇事案件，死者是一位年龄刚满十八周岁的红色短发女孩，其家属电话一直未能接通。经检查附近路口的监控视频，又到网咖实地走访调查，发现这位女孩盗窃了网咖的监控主机箱，在提着赃物走到街道正中心时，被肇事车辆当场撞死。肇事车辆是一辆渣土运输车，并未在车辆备案系统中备案，也就是大家口中俗称的黑车。目前，这辆黑车的车主已经被依法控制，正在审讯中。”公安局长从会议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联席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几乎落针可闻，仅回荡着公安局长一个人的声音！

“9月19日凌晨12时5分，也就是七分钟后，在朝阳大街与校园南路发生第二起交通肇事案件。肇事车辆还是那辆渣土运输车，本案的死者是县公安局民警赵吉同志。要知道我们的赵吉同志还不满26周岁，正值大好年华之时啊！而且赵吉同志的父亲也是一位老公安，是我的老战友，却在十五年前因公牺牲，一门父子双烈士又是何等惨烈啊！谁能想象赵吉同志的母亲这时该有多么悲伤！”公安局长的双唇不住地颤抖着，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双眸中的泪水，瞬间声泪俱下。

说实在的，赵吉之所以会被撞身亡，与公安局长本人有着直接关系。每每想到此处，他都恨不得自己代替赵吉去死。想当年，就是赵吉父亲一把推开了他，犯罪分子射出的子弹才紧贴着他的额角飞过，他幸运地白捡回一条命。但那颗子弹却正正击中了赵吉父亲的眉心，害得赵吉父亲无辜丢掉了一条命。可以说是赵吉父亲代替他而死。这件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对外人说起过，却一直暗中帮助赵吉读书。知道赵吉考到县公安局后，他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老战友后继有人，且是虎父无犬子，担心的是老战友留下的独苗遭遇生命危险。为了确保赵吉能够安全退休，他借助局长的权柄直接将赵吉调到县局，在工作上严格要求的同时，更是大力加以培养。赵吉也是十分争气，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因此，破坏朗山经济发展的五指山投蛇案件一出，他也有资格参与进来，并负责保管相关证据资料。昨晚一场诡异的大火，不仅焚毁了案卷资料，还间接夺走了赵吉的性命。

“钱局长，还请节哀！赵吉同志年纪轻轻却因公殉职，我想在座的每一名同志心中都悲痛万分。现在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抓住幕后真凶，告慰赵吉同志的在天之灵！”李书记沉声安慰道。

“是！李书记！”钱局长随后继续讲下去。“9月19日凌晨12时15分，发生第三起交通肇事案件。肇事车辆依然是那辆渣土运输车，死者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和车上的四名男性乘客！这名出租车司机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家中还有体弱多病的妻子，以及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他这一死，让那个原本就破败不堪的家庭瞬间失去了最后的希望。那四位乘客也是四个家庭的顶梁柱，年龄最小的年仅23岁，大学刚刚毕业，年龄最大的也才45岁，女儿刚上大学！这四个家庭又该怎么办？”

党政联席会场的众人全都低下了头，根本无法面对钱局长的眼睛。

“仅仅是5分钟之后，就在9月19日凌晨12时20分，发生第四起交通肇事案件。肇事车辆还是那辆渣土运输车，死者是一辆私家车上的一家四口，两个孩子都十分年幼，小的刚满一周岁，大的也不到上幼儿园的年龄！这对夫妻是一对正能量网红，一直致力于宣传朗山的土特产品，在网络上小有名气，帮助很多山里人改善了生活。昨天深夜，这对小夫妻刚刚做完直播，销量也很不错，便来到街边吃了一口宵夜。然后一家四口就全都殒命在那辆渣土车的车轮下，背后又多出两个心痛到流血的家庭。”钱局长抛出了第四个交通肇事案件。

“钱局长，那名渣土车司机真是自杀的吗？如果真是自杀的，那可太便宜他了！”听到这里，一位急性子局长忍不住开口问道。

钱局长所说的交通肇事案件已经在整个朗山传开了，网络发达时代根本就不要想着控制舆论，隐瞒事情的真相。无非是民间流传的版本没有钱局长通报版本清楚和权威，总体上都是大差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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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向联席会议汇报的第一件事，就是前面四个交通肇事案件的基本情况。第二件事正是王局长关心的渣土车司机自杀案件。”钱局长沉声答道。

此言一出，瞬间吸引了联席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李书记在内。这才是整个朗山人民都在密切关注着的事情。

关于渣土车司机自杀一事的缘由，街坊间流传着好几个版本。其中流传最广泛的版本，就是渣土车司机是个偏好沾花捻柳的烂赌鬼。听说这个人为了嫖娼和赌博借了许多高利贷，在债主的凶狠逼迫之下生出了厌世情绪和反社会心理。昨晚喝了一些闷酒后借着酒劲撒酒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驾驶着渣土车在街上横冲直撞，简直是见车就撞、见人就碾！最后自己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有这么多人同赴黄泉，他也不会孤单的哈！

另外一个小众版本的说法却是截然相反。说是那位渣土车司机是个大好人、模范丈夫，清晨开车出来一直赶工到深夜。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呢？所以，这位渣土车司机也没能例外，在拉最后一车渣土的时候犯了困。这一犯困可就犯下了天大的过错。先是撞死了一个小姑娘，下意识惊慌逃窜之时，又撞死了一位年轻警察。在继续逃窜之时，又先后撞上了一辆出租车和一辆私家车。每一辆车上都坐的满满当当，那可是整整十个人，也就是十条人命啊。等到逃到无人之处，这位渣土车司机冷静下来后，内心根本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罪行，也无法面对妻子和儿女。要说这人也是一条汉子，扯下鞋带硬生生勒死自己去赎罪！唉！他这一死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保全了家人。否则十几条人命，他一个打工人拿什么来赔？恐怕砸锅卖铁、卖血卖器官也远远不够啊！再说，真要是欠下一屁股饥荒，他一家老小以后可怎么活下去？

还有一个最恐怖的说法流传在老辈人的小圈子中。说是这名渣土运输车司机在五指山施工时触怒了邪神大人，这一切都是邪神大人降下的惩罚。食指山上流出血水和出现血蛇就是邪神大人对所有人的警告。结果这名渣土运输车司机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敬畏模样，反而口中大放厥词，言语之间对邪神大人极其不恭敬，这才引来邪神大人震怒降下神罚。而且这件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如果谁敢继续破坏五指山，邪神大人还会降下更加严厉的惩罚。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整个朗山所有的人都要跟着玩完。现在这些年轻人不相信鬼神之说，那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作死。反正老辈人这一辈子就快要过完了，早死晚死都要死，即便现在就死亏也亏不了多少！

“沿着路口的抓拍摄像头，公安局立即锁定了肇事渣土车。技术人员跟踪肇事车辆的行驶路线，提前打开绿灯放其通过，避免出现更大的伤亡。我命令刑警大队即刻出动，如有适当战机无需请示，直接射杀肇事车辆驾驶员！当然，下达这个命令后，我立即向李书记和市公安局做了汇报，李书记和市局一致同意我的做法！”钱局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没错，我同意了钱局长的做法！临危不乱、处事果敢，永远将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这才无愧于一名老公安的光荣称号！”李书记立即确认了钱局长的说法，而且大加褒奖！

“老钱，好样的！”王局长立即表示高度赞同！

“肇事渣土运输车停在了哪里？”也有人紧跟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