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沈滨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公堂之内转眼间便只剩下了许茂典一人,他有些烦躁地呲了呲牙,脑中开始了新一轮的天人交战。
云县主簿张广闻今年三十出头,正值壮年之际。许茂典在前往云县时提前了解过县丞贺俊怀的大致信息,身为主簿的张广闻他自是提前探究过来历的。
张广闻此人亦是举人出身,更加巧的是他与贺俊怀还是同一年的中的举,只是贺俊怀中举时已是三十余岁的年纪了,可张广闻在中举时却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这二人在年龄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些,因此虽是同年中举的考生,但二人之间并未有太多牵扯。
相较于家境贫弱的贺俊怀,张广闻的家境要稍稍好上一些,当然这个好也很有限,贺俊怀家里是穷的吃不起饭,张广闻的家境顶多也就是刚过温饱线而已。
二人同年中举,彼此间的境遇与起点缺大相径庭,无论是张广闻的年纪还是他的才识本领都要远超贺俊怀,因此张广闻在宣正末年的殿试落榜后并没有就此沉寂下去,而是被当地的父母官看中,一封举荐信送往了京师,张广闻也一跃而上,成功进入鸿胪寺为官,虽说只是个不入流的文吏小官,但他好歹也在京城里落脚了。
张广闻此人的性情颇为倔强刚直,初入官场时没多久,他便干了出大事,只不过是鸿胪寺一介小小文吏的他,因为看不惯自己的顶头上司收礼受贿,便直接将其告到了当时还未裁撤的尚书省中。
这事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张广闻一介九品文吏却敢去告当时的鸿胪寺卿,这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显得很是魔幻,可张广闻他不仅告了,还给告成了,当时审理此案的人正是如今遗臭万年的奸相慕谦!
由此可见此事当年闹得有多大,张广闻因此名声大噪的同时也让所有人对其敬而远之了。
对于这帮大人物而言,张广闻这样刚直过头的性子并不讨喜,提携这么一个随时有可能反噬的倔牛,无异于给自己留下一颗定时炸弹。
成功检举顶头上司的张广闻名声确实是响了,可这名声却怎么传怎么难听,仕途也因此停滞不前了,他在这九品文吏的职位上一待就是好几年,直到去年云县生变,原云县主簿意外身亡后,这位号称噬人铁牛的张广闻才重新迎来了机会,被吏部补缺至云县当任主簿一职。
细究张广闻的过往经历,可以得见此人的品性并不差,但却缺乏一定的zheng治智慧,说好听点是嫉恶如仇,说难听点就是心气大过了自身能耐,多少有些不知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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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人要见我?”
一道平静的问询声打破了许茂典的思绪,他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身穿这一身绿袍官服的张广闻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许茂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平静气的问道:“本官为何要见你,想必张大人心中有数吧?”
张广闻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将半开的房门紧紧关上。
正当许茂典狐疑之时,便见回过身来的张广闻噗通一下跪倒在前者面前,只见他拱手作揖,正义凛然地说道:“下官借沈滨之手恶意试探大人,有违君子之道,然下官也是逼不得已,我云县境内豺狼未除,下官是怕又引来虎豹!”
说着,他眼眶微微发红,如同见着了破晓天光的希望般颤声道:“上天有眼,吾皇圣德,终于为我云县派来一位救民于水火的正臣能人!下官感激涕零矣!”
见对方激动如此,许茂典一下子懵了,他略显无措地走到张广闻身前,伸出手便要去扶他,“张大人你这是作甚?有话何不与本官好好说?”
张广闻并未起身,而是伸出大手紧紧地拽住了许茂典的胳膊,正颜厉色道:“大人已对刘家幼子失踪疑案有所了解,想必您对云县这滩深不见底的沼泽已经有所体会了吧?这看似祥和的云县,其实早已成为了一众豺狼虎豹的肥肉了,大人,这云县境内禽兽之首不是别人,正是整日与你笑脸相迎的县丞贺俊怀!”
“贺贼不除,我云县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