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贤看到住在对面的李三炮从家里走了出来。她觉得他们不该坐他的这辆车。下次不管三炮怎样要求,她觉得坚决不坐了,并不是他的车不好,三炮又换了新车,可她觉得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就不再想坐他的车了。
然而,她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这天是1996年的4 月15号。
这个日子对鹤立村的村民来说,是个不幸的日子,对他们何家来说,更有一场巨大灾难在悄悄地降临。可在这个早晨,一切的一切还都是那么正常,万物依旧醒来,太阳照常升起,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一丝的变化,更没有一点不幸的征兆。
谁也不是自己的预测师,谁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每天早晨,何广大都满怀希望,心情愉悦,精神饱满地投入到他的工作中来。
他怎能想到,这个日子对他来说是对人生最后的告别,也是他永远遗憾的灰暗的一天。
每个月的这个日子,何广大的诊所都要停上一天业,也是一个月来他惟一的休息日。在这一天,他要带着妻子去城里逛一逛,买些生活用品,同时,最重要的,他是去采购一些诊所必须的药品。
今天也巧,正赶上是星期日,儿子何必成也休息,他也要和他们一起去城里,他要去买一些学习用品,高考已经迫在眉睫了。
李三炮昨天晚上跑完了一天的运输回来,路过诊所,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明天进城,我来接你们。”
何广大说:“明天就不麻烦你了。”
“怎么,嫌我的车不好是咋的?”
“倒也不是。”
“不是就对了,我的车坐着舒服极了。你说是不是?”
他的车是新车,坐上去的确舒服,他们过去每次进城都是李三炮来接他们。他觉得总是坐人家的车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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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坐他的车,村口每个小时只有一趟路过这里的市运输公司的长途汽车,车上的人又总是满满的,有了三炮的车,他们自然省事轻松多了。
可是,他们觉得总坐人家的车怪不好意思的。
这时亚贤走了出来:“三炮回来了?”
“我来说一声,明天早晨我来接你们。我正好还有个唠嗑的。”
“三炮,我们明天就不坐你的车了。”
“怎么了?我刚才还说呢,嫌我的车不好是咋的?得了,别那么多的毛病了。我明天早晨七点来接你们。”
李三炮走了,何广大和亚贤面面相觑,觉得三炮的车坐不是,不坐也不是。但明天早晨三炮来接他们,他是说到做到的。
要讲何广大和运输个体户李三炮过去有什么交往也不尽然。广大虽然和三炮的年纪差不多,虽然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在过去的日子里,甚至就在去年以前,他们就像东面的山和西面的河,永远也不可能碰到一块去。
不过,人毕竟不是山,也不是河,山和河碰不到一起,人总有碰到一起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只要人和人在交往,就要上演出许许多多的人间悲喜剧,你躲都躲不及。
何广大是个每天捧着书本,从不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和李三炮这样的人有什么过于亲密的来往的。
李三炮就不是这样。村子里只要有热闹的地方,就总是有他的身影出现,并且总要显示着他的存在。他的拳脚功夫也不错,在年轻的时候,也总想和他比试一番,但何广大一拱手说:“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比试的。”
这就让李三炮无可奈何。
李三炮也没有得过什么毛病,所以也就从来没有出入过广大诊所。何广大又是一个除了为乡亲们治病,也不和村民有多余的时间来往的人。他和李三炮本来就是两路人,这样一来就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行你的雨,我刮我的风。
如果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这两个人虽然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就是到死也不会有什么往来。
李三炮是村子里第一个买了大车干上个体运输生意的人。那一段时间,他甚至比美国的总统还要让这些村民羡慕。那崭新的解放在村里的马路上一跑,简直牛死了,他的神气,或者说他的倒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如果他不买这辆车,不是个体运输户,甚至是他口袋里没有钱,他依然和他何广大没有任何来往。
就在李三炮干了个体运输一年多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广大诊所的门前。这让何广大稍一愣神,可他没有时间多看他一眼,依然忙着自己的事情。当他在抬起头来的时候,这个人影就不见了。
谁料,第二天,李三炮又出现在他的诊所里,这次不是白天,而是在他快要关门的晚上。这却让他更感到有些奇怪。
“嘿,你这里我还真没来过。你的生意不错呀。”
何广大扫了他一眼,就发现尽管对方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从他的脸上和眼睛里还是看出了一些问题。
“比不上你呀。”何广大淡淡地说。
“哪里的话。”
何广大发现,李三炮的脸灰陶陶的,此刻真的没有过去的得意劲了。
“怎么,有事?”他望着李三炮问。
李三炮有些不自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