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拓跋将军来信说,北国发兵耗资巨大,又是冬日将近,他们支撑不了几日,让您加快速度登基,还说让您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耗资巨大?”楚以宁微阖的眸子缓缓睁开,“不可能是这个原因,我们潜伏在北国的人可有消息?”
“有!”那心腹话落顿了一下,“咱们的人传来的消息是,北国爆发内乱,或将迎来新国师。”
“新国师?”楚以宁皱起眉头,“那般超凡的人物竟然还能再出一个?”
“那为何不来我大楚,莫不是北国有什么独特之处?”
“属下不知!”心腹摇了摇头。
“让我们的人密切留意那个新国师,有任何消息即刻传回来。”
说罢,他叹了口气,“看来真的要加快速度了!先给舅舅传信吧,大军该动了!”
他话音刚落,那心腹已经默契地推起轮椅,往书房内走去。
靖宣见无事可听,也起身回宫。
本就因镇国公这等忠臣遭人算计而变得极其烦闷的心情,在路过热闹的酒楼时,蓦地再次听见那个刚刚熟悉起来的名字。
那嘈杂的议论声如一根根利刺,比那不孝子的胡言乱语更加刺痛人心。
他脚步猛地一顿,旋即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那么大批的粮草竟然都能弄丢,镇国公真是辜负了咱们的期望!”
“平时看着挺威风,关键时刻却掉链子,要不是他丢失粮草,我们大楚怎会这般轻易被打败!”
“说得对,这次战败的责任全在镇国公!当初他大儿子离世,小闺女夭折,多不吉利!如果他没有拒绝陛下安排的冲喜,兴许粮草就不会丢失,大楚更不会战败!”
“什么战神啊!根本比不上萧家和谢家的将军们,当年萧老将军和谢老将军那可是威风凛凛、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主儿,也没见人家厚着脸皮被尊称一句:战神!哪来的那么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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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镇东将军萧无战与平南将军谢俞恒,那也是驻守边疆的猛将,人家怎么就能稳稳当当守护百姓,说白了就是那人自己招人恨!我们大楚就是遭了无妄之灾!冤死了!”
酒楼里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脸上的表情也从起初的不满逐渐变成了深深的怨愤!
纵然靖宣只是靖宣帝遗留的一丝执念,在此时,也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愤懑。
他目光中不再有往日的戏谑和轻松,而是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酒楼,沉着一颗心开始在京城各处游走。
他要瞧瞧整个京城还有没有一个眼明心亮的正常人!
还有没有人能够看得到镇国公是在为百姓而战!为大楚而战!
一处简陋的农家院里。
“呸!池狗贼真是该死……要不是他弄丢了粮草,我家孙孙怎么可能吃不上饭!老婆子可怜的孙孙呦!老婆子恨死他了!他怎么还不快点去死!”
那人说得咬牙切齿,那模样不像在说一位为国浴血征战的将士,反倒像是在咒骂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
那声音里透露出的深深恶意,令靖宣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心更是寒到了极点!
原来这就是被千夫所指的滋味!
雅致的亭子里,一群书生也在肆意批判。
“什么镇国公!他就是一个让国家蒙羞的懦夫,连粮草都守不住,如何对得起那些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的将士和满心期盼的百姓!我张严珂以他为耻!”
“他若是能学一学萧谢两家的谨小慎微,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咎由自取。”
……
还有更多的地方,更多的人在毫无根据、毫不留情地指责、谩骂!
靖宣的双眼看似越来越平静,可眼底深处却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一切不公焚烧殆尽。
自从第一次交战的消息传来后,京城百姓众说纷纭,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没想到如今却演变成了这等模样。
他虽然没有关于大楚各位将军的记忆,但同样为国征战,有的人赢得百姓的尊重和怀念,其家族备受尊崇。
而镇国公却只因遭人算计丢失粮草,就算他为大楚在前线拼死作战,却仍被众人唾弃。
从保家卫国的英雄,沦为千夫所指的罪人,是耻辱、无能、懦夫,是众人嘴里鄙夷、痛恨的存在。
这世道还真是……忠正者被诋毁,奸佞者张狂。
此时此刻,靖宣独身站在京城的最高处良久,竟有些不明白——
坏的究竟是世道,还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