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仰头灌下烈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襟,烫得心口发疼。

这是她第一次饮酒,却像是要把前半生没喝过的苦楚都咽下去。

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心中的痛苦却似乎减轻了一些。

酒坛摔碎在《夏皇征战图》壁画前,飞溅的陶片划破绢帛上夏皇执剑的手。

楚岚蜷缩在酒瓮堆里,指尖抚过冰冷陶壁,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误入康王府酒窖,康王举着戒尺要打她手心,最后却把她扛在肩头摘下了梁间燕巢。

她赤足踩过满地碎瓷,素白中衣被酒液浸透,腰间缀着的双鱼玉佩与酒壶相撞,叮当如丧钟。

她抓起案上供奉的青铜饕餮尊,对着月光细看兽首上镶嵌的绿松石——这是康王在她及笄那年,亲自去西域寻来的贺礼。

“父王......”她突然发狠将酒尊砸向廊柱,兽首在汉白玉地面弹跳三下,滚入荷花池中,“您教我仁德,教我体恤百姓,为何偏偏不教我看透这腌臜世道!”

她继续喝酒,直到自己完全醉倒。

东方既白时,守灵的老宦官发现楚岚跪在祖宗牌位前。

她披头散发,怀中抱着先太后灵位,脚边滚落七八个空酒壶。

“您说这是不是报应?”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金丝楠木供桌上,泪水在漆面晕开水痕,“他杀尽兄弟是为我铺路,逼康王自缢是为绝后患,连您病重时都在谋划如何让我名正言顺......”

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响,火苗蹿起三尺高。

楚岚在跳跃的火光中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皇族谱牒》上,墨字“楚氏长宁”正压在“康王楚景儒”的名字上方,像把带血的铡刀。

楚岚赤脚站在栏杆上,玄色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俯瞰着尚未苏醒的皇城,忽然明白夏皇为何总爱在此处独坐——从这里望去,连金銮殿都渺小如蚁穴。

“陛下!”赶来寻人的宫娥尖叫着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