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燕玄山行(二)

雕炽 谷生爱愉 3712 字 13天前

小东西是因为哭了一路,喉咙都堵着。

会以慕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见他抽泣抽泣的,总不好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先说。

“我...他们叫我小东西....从小我只有一个舅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家的.....”

小东西缩在那儿,小声嘀咕,“街上的人喊我死乞丐,药材铺赶我的时候喊我小贼....其他的名字...应该是没有的。”

会以慕几年来,经历的可谓感同身受。

幼时被宠爱,长大反而因为冤枉痴心被荒谬地逐出宫。

天下何处不乱,哥哥假借个罪名就可以让他无言回勍城。无意权贵,身份却是滚爬不得。

三国间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各族之间明暗斗争,时刻不歇。

所谓理应,王爷就该好好呆着,使唤百姓,稳固一方局势,辅佐当局君主。

违背便是罪,大局说小芗不再与本国结盟,便不可有任何瓜葛,更甚者,昔日盟国也可顷刻便敌手。

是非黑白,皆是人几念之间。

荒唐至极,无所适从。

想来若不是陈国从中挑拨,哪有惨案,可事实到底如此,明暗中人真会在乎吗?

长兄指责他太重真相,娘亲知道儿子是个断袖后,说他无药可救,亲笔签下了放逐的密令。

“说来,我们倒真是苦到一起了,小东西。”

会以慕坐到孩子边上,轻轻揉他的头,“以后我罩着你。还有那些人说的野狗,他们敢来我就杀,绝对伤不到你。”

小东西吸吸鼻子,昂起头看着他。

“叔叔,你真好。”

孩子倚在他身旁,火堆滋滋喳喳,不久便睡熟了。

小东西真的没有跑走,他陪着会以慕,会以慕同样陪着他。

久之后,会以慕才知道他根本没有什么舅舅。

小乞丐们的舅舅便是那个让他们偷药材的人,具体的,他年纪太小说也说不清楚。

再后来,小孩就跟着他四处寻人。

日子时而清苦时而阔绰。几年后,小东西能识字了,他便一直念叨着想和别人一样有个正经的名。

再三拖延,那日,会以慕酒后胡乱写诗:

滂沱大雨皆不停,异乡留客多思归。

心下觉知宜早时,远在何处盼人回。

写着写着,自己苦笑,端起酒壶大口喝去。

小东西从门外走到他边上,给他沏好茶,见他在喝酒,一声不吭又准备离房。

“小东西,你过来一下。”会以慕摇摇晃晃向他招手。

小东西乖巧地走了过去。“给你取个名,如何?”

小东西今年正值七岁,盼星星盼月亮,他欢喜地问道:“叔叔,是很好听的名吗?就像你的一样!”

眼睛扑闪扑闪,满眼都是期待。小东西黏到他身边,看他写的诗。

会以慕笑的很是苦涩,孩子要不就姓莫吧。他心道。

小东西黏着他,像极了自己黏着师兄的样子。

雨滴声愈来愈大,洗刷着上上下下,心下慢慢有了主意,会以慕把小东西抱到怀中,指着诗篇。

“以后你姓莫,名觉远。”小脑袋重重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是这个觉,感觉的觉,和远方的远。对吗?”

他揉揉他的脑袋,指给他看。

“是啊,觉远。”

觉知心意,却远在天边。何时归来,如何盼得。

分明是给小东西取名字,脑中却不争气的全是他。

“可叔叔,我为什么姓莫啊?叔叔是不是认得我爹爹?”觉远仰着头,问他。

“是啊,可是你父亲他,我很久没见了。好久好久了呢。”

会以慕哭笑不得,只得骗骗他。

哪知觉远认真起来,开始问他父亲如何如何。

直到夜深,会以慕才将他哄好睡觉。

孩子因为得了新名字快乐,以为对自己亲如亲人的叔叔真认得自己的父亲而愉悦。

可会以慕讲的,他的父亲,不过是会以慕脑中对于莫涵煦的回忆。

小主,

“你我为知音。”

知音,亏当年笑嘻嘻在师兄面前说出来。

会以慕轻笑,或许就是因为觉远带了太多自己的影子,以及莫涵煦的影子。他把他教的像极了他们两个人的结合。

加上师父的教导,恐怕是更像了。

知音变成捡来孩子的父亲,不晓得莫涵煦若知道有这么一茬会如何反应。

“会以慕,别老想旧事了。多想未来如何行事,我们先行告辞。”

璇雅和璇懿知道他定是想念觉远,想起曾经事由,迟迟呆滞,不吭声。

“师父教导的是,那便,再会。”

白衣飘飘的仙修说完告辞,便挥袖消失。

会以慕仍在他的回忆里,全是奶萌的说话和询问,大半天没想起自己本该做什么。

头顶一声金雕的长鸣,伴随之的是悲怆的笛声,断断续续听不出曲调。

会以慕向山上走,浓雾遮盖着周围,草地挂着水珠,笛声听着并不远,熟悉的曲调漫在雾中。

他思考是何曲,却仍是毫无答案。拨开浓雾,前面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便是吹笛人。

小芗多平原少山,这块石头出现在山上甚是奇特,莫涵煦曾和他说过,燕玄山的奇石到后,便是山腰。

坐着的人一身宝蓝色,闭着眼睛吹笛,高竖马尾,黑色的短靴交叉于石上,上扬的眉峰与纤细的手指隐隐若现。

一开始会以慕还没认出来,越走近便看清了。安落琼,安喜。

笛声凄厉起来,和前时的温润何其不同。

法术加在其中,会以慕避之不得,腾空于雾中。

仍是躲不过魔音灌耳,他微动左手食指,右手推动指尖的灵流,忍着恼人的笛声,僵持小会,打落了她手中的竹笛。

未伤及她本身。

“会梓钦,你到这里做什么?”

“这话我问你还差不多,孤身一人在大山上吹笛子,倒是真有闲情雅致啊。”

会以慕走过去,笑着语道。

“我还用不着你来管。无论想在哪吹笛子,与他人无关,也无人拦的住我!”

安落琼不起身,支起灵流把掉落在草地上的竹笛重新握在手中。

“是是,谁敢拦你,天下没几个人打的过你,纵是有这个心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