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出发去盘山道之前,我特地亲自探望,一切无恙。”
“无恙?”老夫人沉吟,眼底意味莫测,“将这二人放入盘查之首。”
“是。我——我想去刑房看看他。”
彩英绷着脸,似特地用表情显示心意,“山中出大事,合该要告诉他。”
老夫人眉眼从此刻起舒展,边答应边促狭,“你们啊,都是年轻气性。”
说罢挥挥手,一副懒于理会的姿态,只再次提醒了一句,“盘查那二人时,让老身也瞧瞧。”
彩英满目平静地迅速应声,躬身垂首掩住了下眼睑的轻轻抽动。
微微细雨拂散嫩叶瘦枝,护卫在桥边左右各站,两人如芒在背不敢回头。
刑房里的激烈争吵持续了许久,偏偏隔音效果极好,只传来隐约“夺权”“误会”“贱人”的片语,护卫相觑对视,见到对方脸上的尴尬惊惶简直在照镜子。
“我第一次听彩英姐起那么高腔......”
“我第一次听云乐哥跟彩英姐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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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误会能让彩英冲口骂出“贱人”二字?
二人无不抖擞唏嘘,乘着和风微雨的凉意各自遐想。
片刻,背后的脚步声沉重急促愈近,二人赶紧收拾神情闭耳瞎眼状。
“给我严加看管,若他敢过桥就给我放箭!”
“放——放箭?!”那是用来对待逃犯的,谁敢下令用在云乐身上?!
他在这,不就是关会禁闭意思意思么?
一人硬着头皮连忙赔笑,“彩英姐,您姑奶奶是得了老夫人这指令么?”
彩英倏忽转身,碎发遮掩的刘海下,嵌着一双饱含阴冷的美目。
那人顿时一愣,准确而言,是被女人无端扭曲的面容吓得无声。
“山中存亡之际,谁若挑战本姑奶奶的命令,我送他下辈子都入不了轮回!”
另一人惊得顿时瞠目结舌,赶紧拉着自己这位不知死活的同伴哈腰点头,再不敢多说一字。
“升桥!”彩英喝令一声就拂袖离去,料想也无人敢对命令再打一丝折扣。
顷刻,巨型机簧轰隆鸣响,随着链桥沉入湖底,刑房再次成为了孤岛。
粗糙苍老的手背和两指下的白瓷茶碗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老夫人觉得有趣,不觉观察出了神。
“她真是这么说的?”老人的声音轻柔和蔼,应了当下如沐春风之景。
来人恭恭敬敬,“护卫虽升桥,到底有些后怕,字句原样转述不敢遗漏。”
老夫人不以为意,“随她去吧,这丫头素日委曲求全,怕是被欺负得狠了。”
来人喉咙绷紧着吞咽,“会不会出人命?”
干瘪的眼睑懒懒一抬,“这丫头是能当老身的面杀人不成?”
“就怕,气恨得急了——”来人仿佛不敢往下想象。
老夫人斜眼,一番没好气,“也难怪,这世间哪有无事献殷勤的好处?”
“她若实在气得狠了——”老夫人顿了须臾,只冷冷地笑,“把冤屈苦楚顺出来便是,咱们外人自己人嘛,还得分分清楚。”
“属下晓得。大姑娘现下把山中人都集合好了,请您守中坐镇。”
老夫人颔首,特地指点平素近身的几名护卫簇拥在侧,这才出了门。
风雨随和绵软,但吹得久了,凉意也裹挟着从肌肤渗透血肉、丝丝扣扣的冷。
腹地宽敞的空地上比肩叠踵挤满了人,男女老少不分年纪地肃然静立。
告示明令总角以上,但牙牙学语的奶娃也被抱来不少。
那些孩子个个不哭不闹,不知如何教出来个顶个的安静乖巧。
老夫人现出的身影并未引发人群骚动,她含笑杵拐不急不慢走到最前,将背后热烈而崇敬的视线一一笑纳。
大概太久没经历这样大的场合,她脸上浮带了几丝兴奋激发的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