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见大火无法扑灭,又为了防止暴乱的奴隶外逃,干脆将门锁死了,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烧死所有人。
奴隶们聚集在这里,疯狂捶打着已经落锁的巨门。
小主,
到了这一步,有些人已经万念俱灰,干脆不逃了,坐在地上,抱着亲人同胞的尸体失声痛哭。
伴随着轰的一声,摇摇欲坠的三层高的盈客楼,在烈火中轰然坍塌。
夜空中立即刮起了一阵阴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待李望舒仔细一瞧,不是什么阴风,是被焚烧到坍塌的木梁带来了大片的灰烬。
被风一吹,黑压压一片,好似阴风罢了。
她的头上、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随风吹来的灰烬,随着风中传来的,还有胡人低低的悲鸣——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亡我燕支山,令我嫁妇无颜色...”
不知是谁起的头,胡人们开始低低呜咽,唱起了歌,四面八方全是悲伤的哭泣声、吟唱声,让人怅然欲泣。
渐渐蔓延的火海中,悲凉的燕然曲调伴随着沉重的燃烧声,在寂静无边的南陈夜空中哀哀戚戚的回荡: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他们只知道自己会死在离家万里的火海中,却不知亡魂是否能循着王庭圣火的光亮,再次返回柔然的故乡。
在人如刍狗,朝不保夕的世道里,重返故乡,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奢望。
“哎?你们干什么!”
“滚开!”
“这可是苏家...啊啊啊——”
“挡我者,死!”
李望舒耳朵微动,听到门外一阵骚动与砍杀声。
好像是莫罗浑怒极的咆哮声:
“来人,上破门锤!给老子破门!”
就在所有人绝望之际,沉重的大门,忽然发出砰一声巨响——有人在外面用破门锤撞门。
“三二一,撞!”
又是砰的一声,厚实的木门在黑夜中碎开一道裂纹来。
李望舒心里一松,旋即便觉得小腿疼的钻心,几乎站不住脚。
趁着外面破门,她将凉凉放了下来,叫她靠在自己怀中坐下。
“郡主...”凉凉又弯下腰呕了几口血,吐完了将头无力地靠在李望舒臂弯中。
她听着胡人悲伤的吟唱声,忍不住声若蚊蝇的开口:
“歌唱着自由的鸟儿,逃出囚笼后,能活着飞回北境的故乡吗?”
凉凉意识已经迷迷糊糊的,便叽里咕噜地讲起了燕然的俚语。
李望舒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只能拉住她的手,小声哄她:
“能的,他们一定能活下去,实在不行我叫秦乐和崔尧臣想想办法。”
凉凉缓缓点点头,又着急的补充,小声的央她:
“鸦卷!还有鸦卷!去把他们挖出来好不好?不要埋在花圃下,那里好黑,鸦卷说他的小妹妹怕黑...”
“好...”
李望舒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我们去把他们都找出来,然后一起葬到春暖花开的地方...”
凉凉心满意足的微笑,又支支吾吾的说起其他事:
“您是明月公主,又是杀神的子嗣,这么了不起的人物,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您这样文韬武略的人,以后肯定会干许多大事吧,就像您刚和我见面时说的...”
“未曦啊。”李望舒听她铺陈半天也不见个正文,有些哭笑不得:
“你有话就直说,别和秦乐学,一天到晚拐弯抹角的。”
“哦...”她的小脸垮了下来,小心又虚弱地问:
“那您远征柔然时,能不能善待那些胡民,很多人其实也只想活着,不想打仗的...”
李望舒双眉一蹙,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你又多管闲事,你都,你都这样了,还关那些与你不相干的事!”
凉凉的声音几乎是低不可闻,让李望舒不得不凑得很近很近,才能勉强听清:
“我只是觉得,他们和我一样,和您也一样,都是...”
她忽然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空,叫她眼皮似有千斤重,头也渐渐垂了下来:
“都是...
人啊...”